吃过饭，小姑廖晓娟带着儿子陈浩楠骑车走了，廖聪姑父一家就是邻村的，因为做生意一家子定居外省，一年也回不来一趟，廖晓娟这次回来又赶上过年，怎么也得去婆家的几家亲戚家转转，都知道回来了还不去拜年显得失礼。

廖聪奶奶心疼外孙子，让廖聪爸开着三马子去送，廖晓娟没让，这也不合适，自己骑自行车带着裹得严实的儿子走了。

老太太的三轮车廖聪可骑不惯，虚弱期他也没力气蹬三轮，路不远，姐仨步行着去姥姥家。

廖欢和苏糖挽着胳膊在前面走着，廖聪右手拎着一袋子点心，左手抱着一本书跟在后面，尽管今天天气不错，气温也回暖，可廖聪总觉得浑身冷，是那种暖不过来的冷。

“呦呵，串亲戚还带着书呢？不愧是大学生！”毛义飞骑着摩托车载着一个女生得瑟地停在廖聪身边，女生竟然是吴艳玲，在他们身后，是一帮子骑着自行车大呼小叫的小学同学。

毛义飞穿一身崭新的黑色夹克，这不是他初一穿的那件，但看款式就知道不便宜，大冷天也不带帽子，耳朵和脸都冻红了，其他人大多数都是这副火力壮的德行。

吴艳玲穿着大红色羽绒服，很洋气，及膝的长筒靴搭配一条黑色牛仔裤，显得腿又细又有型，脸上妆容很浓，香水味也很浓，见到廖聪，抱着毛义飞腰的手臂松开，抓住身后扶手。

张代也在人群中，小年轻的不怕冷，要风度不要温度，跟他们一比，穿着厚棉衣厚外套，恨不得把自己缩在衣服里的廖聪就不像是同龄人。

廖聪抖了抖书：“闲书，随便看着玩，你们这是去哪？”

毛义飞得瑟地拧了一下油门，身后女孩顿时扑到身上，占了便宜，大飞笑呵呵地道：“这不过年闲着也没事，家里电脑我哥占着了，我们去镇上的网吧玩去。”

张代捶了廖聪肩膀一下：“这两天晚上哥几个都在一起玩，也不见你来啊？病还没好呢？”

“好差不多了。”

“等回头找我们玩去，初一那天哥几们说话重了点，别介意，他们也不知道你病得那么厉害。”

“说这就没意思了。”廖聪不以为然，摆了摆手道：“明天就回廉市了。”

吴艳玲眉头一挑：“这么早开学啊？”

“打工挣钱。”

“这基霸大过年的还打工……”毛义飞一听就没兴趣了，他父母也常催着他去自家厂子里上班，可上班有什么意思，他又不缺吃不缺穿的。

一帮大小伙子呜呜喳喳的往前骑，还潇洒地叼着烟，张代能跟他们厮混在一起，不见得廖聪也可以，这一点廖聪也有自知之明，也不强求，点头之交也算同学情谊。

张代听到兄弟们的呼唤，招呼一声：“走了，等初六我去廉市找你跟二黑！”说着猛蹬了几圈追赶着前面的人去了。

毛义飞完全可以一骑绝尘，却嘚瑟地一路撵着其他人，不断跟其他人互损笑骂，背后吴艳玲扶着他的肩膀，扭过头看着廖聪。

廖聪想到那天晚上香艳的一幕，不由得摇头失笑，心里丝丝涟漪很快平静下来。

跑了几步追上廖欢和苏糖，几步路就浑身酸痛，像是年久生锈的机器，廖聪不由得苦笑，以后自己不会每天上午都是这副鬼样子吧？

几分钟后到了北庄姥姥家，因为廖聪有两个舅舅，姥姥姥爷每家轮着住一年，去年是大舅舅家住，今年轮到跟着小舅一起住，老两口年前就搬过来了，廖欢一进胡同就快步跑起来，进门就看到一身粉红衣服的王小小正在院里水盆边逗金鱼，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小丫头的尖叫声顿时引出全家人。

廖欢搂着表妹：“哈哈，小小，你长肉了。”

王小小被吓了一跳，见是廖欢又迅速换上一脸的惊喜：“姐姐！”

“姥娘，姥爷，小舅！”廖欢笑容满面地喊着。

“哎呀，我还说你们得快中午才来呢。”老太太瘦小，廖欢的个头早超过她了，一边伸手拉廖欢，一边把人往屋里让：“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

廖聪和苏糖也到了，廖聪嘴上叫着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姥姥姥爷磕头拜年，又转过身对小舅磕了个。

“傻小子！”小舅一个健步就跳过来，一把扶起廖聪：“快进屋，你妈来了吗？”

“没呢，她们一会再来。”

小舅笑眯眯地点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跟进来的苏糖：“这是……”

廖聪开口道：“苏糖，叫小舅。”

苏糖听话地道：“小舅过年好……”

“那是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过年好。”

姥姥眨巴着眼睛：“这闺女……大欢子，这是你同学啊？”

廖聪嘿嘿一笑，伸手揽着苏糖肩膀：“姥姥，这是三糖，大欢子，二聪，三糖，嘿嘿……”

姥爷也有些懵，不过还是掀着门帘招呼着：“先进屋，先进屋。”

小腹微隆的小妗子吴玉敏在厨房忙活，廖聪又磕了个头，没说几句就跟小妗子开口要面盆和大枣。

吴玉敏偷偷瞥着苏糖，嘴上却拦着：“中午饭我们做就行。”

“妗子，我是要蒸枣糕。”

吴玉敏一听就苦笑一下，枣糕老婆婆也做过，说实话也就是甜口稀罕点，口味可不算好，有时候比饼子还硬呢，她早吃腻了，不过看老太太已经积极地去拿枣了，也就没拦着，做就做吧，总比馒头强。

见廖欢和苏糖陪着女儿玩呢，小舅偷偷拉了拉廖聪的胳膊：“到底谁啊这是？”

“我同事，跟我回家过年来了。”

小舅眼睛一瞪，将两根食指并在一起：“你们……”

廖聪懒得多解释：“不是，是妹妹。”

小舅哪能信，还待多问，就被老爷子叫走去摆桌子，洗盘子，一会全家聚齐，这些家伙事都要用上的。

廖聪见小舅家也有大灶，干脆多做了些，直看得小妗子欲言又止，年前老太太做的枣糕、年糕还没吃完呢。

一家人忙忙活活地准备着，廖聪刚烧上火，大舅舅一家四口就到了，廖聪又是一个头磕到地上，被红光满面的大舅舅拉起来。

屋里人一多，苏糖就待不住了，总觉得大家对自己又客气又好奇，默默走到廖聪身边。

廖聪一边烧火一边看书，见到苏糖过来，又搬了个板凳递给她，烧火的位置也让给她。

苏糖挨着廖聪坐下，探着头看廖聪手里的书，小舅扒着门帘看到这一幕，对廖聪的说辞更不信了。

大舅家两个表弟连小霸王游戏机都搬过来了的，一进屋就兴冲冲地连上电视，插卡，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廖欢把玩着王晓青的MP3，戴着耳机边听歌边辅导小小做作业，小丫头上一年级了，学习很让小舅夫妻俩头疼，假期过半了作业还没动呢。

大舅没坐一会就被人叫出去了，人本来是找廖聪姥爷看病的，见他在自然也就找他了，毕竟廖聪大舅才是北庄村正儿八经的村医。

廖聪姥爷也看病，还会中医，针灸是一绝，以前也在隔壁镇上医院里当过十几年医生，后来退休了在家里开着药铺，发烧感冒、头疼脑热的小毛病都能看，有时候也会出诊，医术附近几个村的人都很信服。

小舅摆好桌椅，开着三马子去大路口接二姐一家，估摸着这个点也快到了。

“马上中考了，还整天玩游戏，一起来就玩，好几点也不睡。”廖聪大妗子董颖珠坐在炕上嗑着瓜子，不时嘟囔着大儿子王晓青，尽管不停嘟囔，可却一直没有去制止，反倒是瓜子越磕越上瘾。

里屋厨房吴玉敏直撇嘴，这妯娌可真是没点眼力见，老婆婆和怀了孕的弟媳妇都在里屋忙活，她就坐在那心安理得地吃。

老爷子也看不过去了，把一摞碗筷和酒杯塞给大儿媳，让她去洗涮。

董颖珠放下瓜子，这才过去拦着俩儿子玩游戏，顺手想把碗筷递给俩儿子。

俩人玩得正开心，自然不依，左拦右拦地不让亲妈靠近，不过游戏毕竟是受到了干扰，大儿子王晓青小脾气上来了，吼了几句。

“懒死你们得了，还玩！”董颖珠气得打了大儿子一下，却遭到了大儿子的还击，见奈何不得俩儿子，只能怏怏地自己去洗碗筷，有一下没一下地糊弄事。

老爷子看得直冒青筋，又不想开口坏了心情，直到廖聪小姨一家到了才转怒为喜，热情地招呼着女儿女婿和大橙子。

“小姨，姨夫，给你们拜年了！”廖聪麻利地跪地磕头，几天下来，这一套过年的礼节他已经熟练地很了。

小姨理都没理他，眉开眼笑地握着苏糖的手：“这就是糖糖吧，果然长得好看呢。”初一给姐姐打电话拜年她就知道苏糖了，姐姐可是跟自己夸了好久苏糖的懂事漂亮，现在一见，名副其实的小美女啊，她就一个儿子，早想要个闺女养了，不然也不会跟廖欢那么亲，只可惜计划生育，她们公职只能生一个。

廖聪提醒着：“嘿，姨，您亲外甥在这呢！”

小姨瞪了廖聪一眼，随手丢了个红包过去，转头又笑嘻嘻地拉着苏糖进了屋，廖欢也扑了上来，小姨看着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两个女孩，感觉一路挤车的烦躁都烟消云散了呢，一手一个大闺女，再加上炕上憨憨的小小，小姨笑声就没停过，至于她的好大儿大橙子，她现在可不稀罕！

她不稀罕自然有人稀罕，姥姥姥爷把水果点心一股脑塞给了大橙子，大橙子却被两个哥哥的游戏机吸引了，一边吃一边凑在旁边看。

廖聪小姨夫黄四平坐在客厅陪老丈人和小舅子喝茶，没一会大舅哥也回来了，又是一番寒暄，话还没说几句，一股浓郁的枣香就传进鼻腔，黄四平顿时惊奇道：“咦？妈又蒸枣糕了？”

怎么这次这么香？

“不是咱妈，是二聪！”廖聪小舅最是按捺不住好奇的人，急匆匆掀开门帘，果然就看到廖聪刚刚打开锅盖，就近了这么一点，枣香味更浓了。

“哈哈，我们没来晚啊！”廖聪爸妈拎着年礼也到了，廖聪妈得意笑着吩咐着，“二聪，快切几块给大伙尝尝。”

一家团聚，枣香味也满院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