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审。”

百里苍沉很干脆的转身往回走。

走到被衙役围起来的保护圈外面，百里苍沉直接对着车夫问道，

“这一路走来，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哪怕很细微的你平时不会留意的动静？好好想想。”

跟过来的萧谨业补充道，

“从见到你家小姐开始，闭上眼睛，一步一步沿着你走过的路开始回想。”

“是……”车夫还是神色惶恐，但却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开始回想。

萧谨业又转向那个小丫鬟，

“你为何没有跟着你家小姐坐在车里伺候，而是在外面步行跟车？”

小丫鬟神色一黯，细声说，

“小姐说……奴婢卑贱，不配坐车……”

萧谨业：……

这还真是，她不死谁死，一个人坐在车里，正好给人家凶手提供作案机会。

这时车夫也睁开眼，磕磕绊绊的说，

“小的回想了一遍，这一路走来几乎全是闹市，吵得很，小人……小人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是……但是要说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小的觉得今天小姐上马车之后，这车有点沉，但当时小姐的丫鬟把小姐的书箱也放到了车上，小的就以为是小姐今儿发了新学期的新书，所以才重。”

暑期将过，再有两天学院新生就入学了，老生提前开学了两日，也无怪乎车夫会想到发新书的事。

百里苍沉看向了萧谨业，萧谨业摇头，

“之前已经查过那书箱，除了常用的笔墨纸砚，和两本旧书，并无他物。”

“既然车比平时重，那就必然有原因，很可能凶手在一开始就进入了车内。”

萧谨业点头，“不错。我让人把马车带回衙门仔细探查一下有没有暗阁，血衣也做为物证收走，司正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这会儿，他又叫起了司正大人，看来是想起了之前百里苍沉的气话，办案的时候，请喊他官称。

百里苍沉沉吟一下，

“这案子多半是涉及到了非凡的力量，不如去问问羽儿的意见吧。”

萧谨业有些惊讶，一挑眉，没想到百里禽兽是真的当羽儿是异事司的一员，而不是假公济私想近水楼台。

濴羽倒是全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不过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所以懒得参与，正百无聊赖的观察这周围有没有小吃摊位什么的。

见百里苍沉和萧谨业向她走过来，她才皱着眉头开始思考一个非常大的哲学问题，并问出了口，

“世子哥哥，那个廖成是坏人，他的女儿听起来也不像是好人，那么我帮了他们，会得到天道的认可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如果她帮了坏人，能得到功德之力吗？

没有功德之力，她一个凶兽为什么要帮忙。

百里苍沉和萧谨业都有些愕然，没有想到濴羽会问出这个问题。

二人都知道，濴羽涉世未深，又是在这个年龄段，正是塑造世界观的时候，这个回答一定要慎重。

沉吟很久，百里苍沉才说，

“这世上的事情有很多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比如，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昏倒在路上，就好心把他背回家救了他，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被救的这个人却是一个江洋大盗，他后来又害了好多人。可是，你能说那个救人的人不善良吗？救人的行为是错误的吗？”见濴羽听得认真，并且若有所思，百里苍沉又继续道，“再比如，一个是街上的小偷混混，平时恶事没少做可能手上还沾着人命，但在有一晚，火灾起的时候，他却奋不顾身，把火扑灭救了好几户人家的命，那么，你又能说，他是完全的恶吗？”

濴羽摇头又点头，然后仔细一想，又茫然了。

人类的世界真麻烦，哪像他们兽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谁拳头大谁有理。

“有的人会觉得也许可以功过相抵，有的人会觉得功并不能抵过，因为那些死去的人活不回来了。拥有这两种不同想法的人，可能就会打起来。比如刚刚第二个例子，被害人的家属会觉得他是坏人，应该杀，被救了的人会觉得他是救命恩人，所以要护着他，这样双方就会打起来。”

濴羽不自觉得点头。

“所以如果仅凭主观办事，是无法做到平公平正的，因此人间就有了规则，有了律法，有了咱们任职的衙门。有了律法这世界才不会乱。而咱们异事司要做的，就是寻求真像，按律法给予他们应有的审判，这才是真正得到天道认可的地方。而不是简单的说，我们是在帮助坏人，并不是，我们其实是在维持这个世间运行的规则。”

濴羽觉得她是真的明白了，所以这才是人类大兴、天道相护的原因？

在上古时期，它们神兽凶兽之间根本就没有秩序，没有是非，打架要么看谁拳头硬，要么看谁亲友多。偏偏它们肉身强悍，还大多执掌着一两条天地规则，破坏力惊人，到了后期，这方世界被他们打得乌烟瘴气、千疮百孔。

这方世界都快被毁掉了，天道一定会厌弃它们。

濴羽突然想起千年前的那场大战，她打了个寒战，那……会不会就是天道在消磨它们这些上古遗留的破坏狂，而给人类铺路？

不敢去细想，她只想快快成长起来，拿到自己的肉身，成长到妈妈那样，然后飞升，离开这方世界！

想到世子哥哥所说的“维持这个世间运行的规则”，这必然会得到天道认可的，也就是说，她肯定能得到功德之力，以后，异事司的事她还是积极一些吧，能早一天离开就早一天离开去找她妈妈。

“嗯，我知道了。”濴羽有些蔫蔫的点点头。

看着濴羽脸上不断变幻的神情，萧谨业觉得，百里苍沉说得是不是太过于复杂和严肃，吓到小姑娘了？于是上前摸摸她的头，道，

“羽儿，你只要知道，我们查案，不是为了单纯的帮助受害人，更多的是为了抓住行凶的人，防止凶手犯下更多的案子，伤害更多的人。这才是天道会直接认可的地方！”

濴羽眼睛一亮，这个她懂，这不就是在帮助未来即将会受害的人类吗？这些日子她也看明白了，只要是帮助人类就肯定会有功德之力！早这么说，她不就有动力了嘛，真是的！

“嗯！我这就去看看！”说完主动跑向了马车。

萧谨业见状笑了，挑眉看了百里苍沉一眼，哼，论如何教育孩子，你这种还未及冠的“年轻人”，哪里比得上我这个“老父亲”！

百里苍沉抿唇，不理萧谨业的挑衅，冷着一张俊脸，追着濴羽走向马车那边。

他莫非讲得真的太深奥了？

心下微微有些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