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1月14号，下午五点。

那天周节刚刚从医院出来，脑袋上绑着纱布。

大约是在十天前，他因为和相处两年的女友分手，有些伤心，就一个人喝了闷酒，迷迷糊糊间，脑袋被一块牌子砸中，头破血流。

甚至都给他砸出幻觉，让他在巷子里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赶忙来到医院，一直到现在才出院。

现在他的头伤并没有痊愈，依旧疼得厉害。

只是在医院每多待一天就要钱，为了治伤，他已经十天没去上工，这个月工资是没指望，哪敢继续待下去，赶紧办理出院。

从口袋里拿出那块元凶牌子。

巴掌大，长方形，上面刻着些他看不懂的花纹，还有一个仇字，颇有份量，似乎是铜的。

他抱怨道：“谁这么没有公德心，这么重的东西随便往下扔，差点没给我砸死！”

“耽误我上工不说，还花了我这么多医药费，这笔账绝不能这么算了！”

可回到自己被砸的小巷，问了一圈，没一个人承认。

也是意料之中，这种事情换作是他，也不能承认。

只是这样的话，他的医药费就没地方报销了！

“这牌子看起来像是铜的，不知道能不能卖点钱？”

“出租屋旁边有个古董店，回去问问！”

就在他回去的途中，突然被两个人叫住。

“哟，这不是麻子吗？”

“终于出院了！”

转过身来，发现一胖一瘦两道身影，分别是他的工友，周壮和刘明。

“壮哥，老刘！”他打了个招呼，彼此寒暄几句。

然后周壮搂住他的脖子，提议道：“难得出院，这不庆祝一下？”

“走，老地方喝酒撸串去！”周壮搂住他的脖子，提议道。

周节本想拒绝的，说是庆祝，其实就是让他请客。

毕竟周壮的性格他非常了解，出去吃饭从来不花自己钱，而刘明，周壮的狗腿子，跟着一起蹭吃蹭喝。

过去他就被坑过。

况且他伤还没好，医生说不能喝酒，也不能吃油腻和辛辣的东西。

但又想到周壮是他的小组长，这次请假看病，还是对方帮他瞒下来的。

不然以他们厂的尿性，在知道他脑袋伤了后，怕不是第一时间给他开了，防止他和厂子扯上什么关系。

这年头打个工不容易，请人家吃个烧烤，就当是还人情。

便说道：“好，我请客！”

周壮等人顿时喜笑颜开。

等到了地方，直接来上三十串羊肉、三十串牛肉、三十串五花、六个鸡翅、六串韭菜，最后再上一箱啤酒和一叠花生米。

看得周节胆颤，为自己那已经寡瘦的钱包默哀。

酒过三巡后，周壮已经吃得是满嘴油，面红耳赤，开始闲聊起来。

“麻子，我听说元旦那天，有人在黄金海夜总会门口求婚，然后被人家给打了，还给人当狗骑。”

“本来想上班后找你问的，没想到你在医院躺到现在，你说，是不是你？”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却使得周节紧张起来。

让他回想起了，十多天前那不堪的记忆。

本想否认。

但只见同样脸红的刘明大着舌头说道：“肯...肯定是！”

“都说那人一脸麻子，而且小莉不就在黄金海上班吗？”

“这世上，哪...哪有那么巧的事情，我敢肯定，那就是麻子。”

周壮认同道：“我觉得也是。”

瞬间，周节脸色煞白，是又羞又怒，尴尬得脚指头扣地。

小声询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周壮：“我听何伯说的，他元旦那天在附近摆摊，看见了！”

周节继续问：“那你们...有没有告诉别人？”

两人对视一眼。

顿时哈哈大笑，“那肯定是没有啦！”

“咱们是好兄弟，兄弟的丑事怎么会外扬呢？”

周节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几个人知道还好。

随后吃饱喝足的周壮和刘明便走人，周节在后面结账。

他中途本想去趟古董店的，但对方已经关门，就只能回家休息。

然而第二天，他去工厂上班时，却是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为了挡住头上的伤，他特意戴了一个鸭舌帽。

结果一到工厂，他就看到工友们对他投以异样的眼神，不少人还对他指指点点，甚至于还没开工，主管就先找上了他。

“周节？你还来干什么？”

“我不是让周壮通知你，你已经被开除了！”

周节面露惊愕，“开除？不是主管，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呀！”

主管皱眉道：“就因为你撒谎！”

“说什么要请假回家，实则是去看病，重大病情隐瞒不报，按照合同约定，厂里就可以直接把你开除。”

“好了，这个月底去财务领完你上个月工资，以后这个厂，你就不用来了！”

“不是，主管...我！”

最后，他拿着自己的东西一脸失魂落魄从厂里走出。

走到门口，最后再看了里面一眼。

他在这个厂待了五年，可以说青春都在这里面。

虽然时常会抱怨活多钱少，伙食像猪食，但等真被赶出来，他还是有些精神恍惚。

他不懂法，这年头法也没什么用，一切都是厂子说了算，他们想开除谁就开除谁，谁让新国人多呢！

每年到处都是来沿海打工的，厂子招都招不过来，又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会带来隐患的老员工呢！

而且就在收拾东西时，有过去关系好的工友，告诉了他开除的原因。

是周壮和刘明。

他们不仅没有帮自己请假，而且在上班后，在厂里到处和人到处宣扬小道消息，有关于他求婚不成反被羞辱的事。

工厂干活本来就枯燥，这回身边人出了个乐子，自然很快传遍工厂，也传进了主管耳朵里，一群人乐呵之余，也想找他这个当事人确认，结果就发现他没来上班。

在主管的一顿逼问下，周壮很快说漏了嘴，将他脑袋受伤住院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这下子更加证实那个小道消息的真实性，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被人打进医院的，毕竟瀚海市人谁不知道，黄金海夜总会是黄海集团的产业。

黄海何许人也，本地最大的黑社会头子，打搅了人家做生意，能有好下场？

了解完后，周节顿时就明白，他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只会越描越黑。

而且他工作已经丢了，就算解释清楚又能怎么样？

一时间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