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周书生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笑了笑，让他不必急着回答我，等到了地方再说。

就这样，我们一直来到了他的小破屋，这里真的很破旧，地方很小，书架就占了不小的位置，看得出来，周书生是真的很喜欢读书。

“好了，我们说回我刚才的问题，周兄，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了，这个问题很重要，请你认真思考之后再回答，别紧张，你真实的感觉是怎么样，如实回答就可以了。”

坐下之后，我这样说道。

周书生一脸的疑惑，但还是照我说的，思考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我不明白您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不过要说起来的话，虽然它只是物件，但和这桌子，和这板凳，和这周围的一切比起来，要重要一些，我有时候感觉它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我什么话都可以或者说我只想对它倾诉。”

我看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铜镜，而后接着问道：“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那个红衣女子就住在它里面，帮你抱不平，帮你杀掉欺负你的人的就是她。

当然，杀了你那两个未过门的媳妇儿和她们全家的也是她，而她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乎你，喜欢你，不允许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你做何感想？”

听到我这么说，周书生先是一愣，而后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最后他大吼了起来，语气和表情还有眼神中都充满了畏惧和厌恶：“您是说，我一直以来都是抱着一只鬼在倾诉一切吗？！求求您救救我，把她除掉，什么喜欢我，什么在乎我，她是在害我！我不想看到她，别让她缠着我了，求您灭掉她吧，求您了！”

看着他这个样子，我转头看向铜镜，淡淡地说道：“都听到了吧？到头来你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铜镜轻颤，里面的红衣厉鬼现身，她看着周书生，两行泪水流淌而下。

“哈哈哈哈，好一个一厢情愿，原来那些话都是对镜子说的，而不是我·····…我还以为真的有人需要我呢····…灭了我吧，如他所愿，也让我解脱。”

在极端的难过和失望之下，红衣厉鬼只求解脱。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周书生，手并剑指，将其送回了铜镜之中，而后我拿起铜镜，背面果然刻着一些咒语。

因为这些咒语，这红衣厉鬼方才能保持一小部分的理智和情感。

不过我仔细看了看，这咒语与其说是囚禁她，不如说是帮助她。

封印住她的那位前辈并不是想要消灭她，而是想要化解她的执念。

执念消了，怨气也就散了。

感情就是她的执念，遇到了她真正爱的人，真正爱她的人，她的执念就会消散。

可结果就摆在眼前。

再孤单寂寞的人也不可能会爱上一只鬼，人们对鬼永远是恐惧和敬而远之的。

不管怎样，我也不打算就这么将她消灭。

爱一个人没有错，尽管她的手段有些极端。

“好了，这铜镜我会带走，你不用担心，不过我劝你以后好自为之，多做善事。”

虽然从头到尾周书生并没有什么大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讨厌他。

所以我不想和他多说什么，画了一张保平安的符和一张镇宅的符给他便告辞离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灭掉我，你也想囚禁我吗？还是想利用？！我受够了，求你了，让我解脱吧！”

离开时，铜镜里的红衣厉鬼一直在冲我咆哮。

我轻抚镜身，笑了笑：“我的回答是，不。我既不打算囚禁你，也不打算利用你，更加不想灭掉你。尽管你做的绝大部分事情都是错的，但唯独爱一个人没有错。

未必就找不到那样一个人，别急着放弃，我会陪着你一起寻找那个人，然后净化掉你的怨气，送你去投胎转世。”

对爱情认真的，不管是人还是鬼，我都很尊重，所以我就是不想看着她就这么带着失望和遗憾就这么消失在世上。

虽说她造下了杀孽，即使最后执念打消，怨气散去，我要送她下去投胎也得折损自己的阳寿，但是我愿意，并且觉得这样很值得。

就这样，我带着这只铜镜，和铜镜里面这个可怜的姑娘再度踏上了旅程。

....

“死道士，臭道士，你多管闲事，我不需要你帮助我，消灭我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才能让我解脱，听到了没有？！”

半个月后，我在一座小破庙歇脚，铜镜里的这位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和不死心，老是想让我消灭她。

我躺在被褥上翘着二郎腿，一边轻抚了一下镜身，一边淡淡的给出了回应：“第一，不是所有会捉鬼除魔的都是道士。

第二，你说消灭你才是对你最大的帮助，同时又说不需要我帮助你。既然如此，我不消灭你好像没什么问题吧？

差不多得了姑娘，我这个人没有别的优点，就是足够倔强，我认定的东西，不会改变的，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我XX你个XX，你……”

实在不明白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脏话，实在是不堪入耳、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我总算是对这姑娘的身世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了解。

她叫苏兰心，前朝京城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在她极度抗拒我的情况下，我只知道这么多，至于她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会变成厉鬼，她怎么也不肯告诉我。

一边安抚她，我一边轻抚镜身，有一个伴儿其实真的很重要，哪怕是斗嘴吵架，也比孤身一人前行要好得多。

我想起了冯晓柔，心痛到无法呼吸，泪水顺着眼眶滴落而下。

“赵融，你个臭流氓，摸什么摸？！你······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不就是骂了你几句吗，是你不好，非要让我活着受折磨······喂，别哭了，大男人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啊，喂·····”

我擦干眼泪，长舒了一口气，一边说了声谢谢，一边拿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打开塞子，狠狠灌了几口。

这是我新养成的习惯，不喝点酒，压不住自己心头的悲伤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