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白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还没等我想明白，那些死人就突然抬起头来，怒视我。

“你不回家了？你不回家了吗！”

我慌了，想要下车，但是车门紧闭。

叶秋白急地跺脚：“你是傻子吗？跳窗啊！”

“别让他走！带他回家！”司机怒吼。

我慌忙朝窗口跳了出去。就在我离开车子的那一刻，汽车发动了。

叶秋白抬手扔进车里一根鸡毛，然后抓住我手里的鸡毛，也扔了进去。

汽车离开，我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摔傻了，好像看到姑姑就坐在车里我的位置上，满脸慈祥地冲我笑。

没一会，班车就消失在我们眼前。

天毫无征兆的亮了，阳光照在我身上，很热。

叶秋白气道：“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让你跳你，你怎么不跳？”

“你没让啊！”

叶秋白说：“我不是给你使眼色了吗？”

“我没看懂。”我惭愧。

叶秋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现在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解释？我们为什么要上那辆灵车？你一早就计划好了要上这趟灵车吗？”我看着她手里的公鸡道。

“是的，我早就计划好了，因为这趟灵车，是我们离开的唯一途径。”

“为什么？”

“我之前跟你说了吧，照镜村的范围很广，或者说妖屠神通覆盖很广！”

我点点头。

“想要从他的神通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就只有借助灵车，因为灵车是死人才能上的车，他要找你就只会注意到活人的动向，他便不会察觉。”

我不解地问：“可是我是活人啊。”

“是，你是活人，所以以后在灵车这种地方你就别到处嚷嚷自己是活人好吧。”叶秋白气呼呼地说。

我觉得委屈，道：“我也不知道这是灵车啊。”

叶秋白问：“你觉得还有那辆车会在凌晨四五点发车？这个时间点，基本不是阳间的东西，正所谓，晨昏交替，人鬼莫分。黑夜与白昼交替之时，阴阳之气交融，就会产生一些错乱，活人能看到鬼，死人的灵车能进入阳间。”

“我明明是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墓碑上？为什么在鬼界会有我们的坟墓？”

“这还不简单吗？伪装成死人，在鬼界自然就有坟墓。”

我还是没明白：“我什么时候伪装成死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是你姑姑。”

我楞了一下，想起刚才灵车上满面慈祥的姑姑。

“你姑姑假身的一魂一魄附在你身上，隐匿了你活人的气息，否则你以为自己凭什么能在假葬失败后活着离开坟山？就是因为那个时候妖屠并没发现你这个活人。”

我双膝跪地，朝灵车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想起姑姑，我泪流满面。

“我姑姑的魂魄被灵车带走了，她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灵车会把你姑姑带回照镜村的。”

即使她这样，我依然放心不下。

“残魂残魄回到本体是最好的结果，它离开了你的身，如果在世间游荡，过不了多久就会散了。”

我点点头，我真不是个东西，姑姑死了还不得安息，还要为了我的安全劳心伤力。

“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一趟灵车的？”

叶秋白平静地说：“十几年前，大过年的一趟返乡的班车遇上了山体滑坡，等救援队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泥石流下掩埋了三天。从此之后，这里就多了一趟回家的灵车。”

我点点头，原来那些死人乘客所说的回家，还有这样一层故事。

“可惜啊，他们终究是死在路上的可怜人，这趟灵车永远不会有终点，他们也永远回不了家，就这样，他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行驶了十几年。”

听到这，我感觉莫名的心酸。

“这是一种执念，如果没了这辆灵车，他们早就魂飞魄散了。”

怪不得，他们的语气中那么悲凉，不知不觉，我心里多了几分沉重。

离开了照镜村，我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有些空落落的。姑姑没了，家没了，接下来，我该何去何从呢？

叶秋白说道：“走吧，很快，就到崇阳镇了。”

“到了崇阳镇，我们又去哪？”

“先在崇阳镇落脚，我要找一个人，买一件东西。”

“找人？”

叶秋白点点头问：“你还想不想回去救你姑姑？”

我连忙说：“当然想！”

“正好我也得有一个必须会照镜村的理由。”

“你回去干嘛？”

叶秋白嫣然一笑：“回去帮你救姑姑呗。”

要不是看到她在坟山上挖坟的样子，我都差点以为爱情来了，她不愿说，我也没追问。

“你有钱吗？”叶秋白忽然问道。

我点点头，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只有我跟姑姑两个人，别看姑姑生的好看，在村民眼中无所不能的，其实她不会做饭。

所以家里的家务基本是我在操持，姑姑平日里的钱都会给我拿，银行卡什么的也会给我拿着，但是不让我乱花，一旦发现我拿钱去小卖部买棒棒糖，回家肯定一顿揍。

姑姑打人可狠了！

而现在，我真是怀念姑姑的毒打……

“有钱就好。”叶秋白点点头。

“怎么？”

“我没钱啊。”叶秋白摊了摊手。

我无语，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会饿三天了。

不一会，我们就看到城镇车流和人群了。

“接下来去哪？”

“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找个地方落脚。”

叶秋白瞥了我一眼：“从昨晚到现在我可还什么都没吃。”

我暗自腹诽，你不是吃了一碗馊了的粥和一碗馊了的饭嘛。

叶秋白找了一个大排档，把手里的大公鸡递了过去，“老板，白切。”

老板问叶秋白：“就你一个人吃？”

“两人。”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手里的大公鸡，去了厨房。

我望着老板的背影，听见叶秋白对我说：“你先坐着等，我去去就回。”

“你去哪？”

“打听一下我找的人在哪。”

“你要找谁啊？你不知道地址还怎么找？”

“他很有名的，崇阳镇许当家的名字，谁不知道。”

我满脸茫然：“我不知道……”

叶秋白呸了一声：“再抬杠就不要你了！”

我嘀咕道：“没了我你估计要饿死。”

叶秋白瞪了我一眼：“没良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叶秋白的嗓门有点大，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对我指指点点。

我被指红了脸，忙说：“快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叶秋白叮嘱道：“不许偷吃啊！”

说完，她就走了。

我擦了擦汗，这姑娘跟罗大力真有一拼。

大排档门口来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小贩，他把身上的布包往地上一放，立马开始吆喝起来。

“来嘞来嘞，瞧一瞧看一看哎！上好的翡翠玉石，绝佳的胭脂水粉，古董灵符应有尽有嘞！走过路过的瞧瞧看看哎，错过了我这村儿，我还在下个路口等您诶！”

我被逗笑了，这人可真有意思。

地摊老板看了我一眼，嘿嘿笑道：“这位小哥，有兴趣看看古董不？来看看这个，这是西周的！”

我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你就扯吧！我看你像是上周的！”

老板急道：“嘿，你别急着拒绝啊，看看也好啊，我这都快半个月没吃饱饭了，你行行好让我开个张吧！”

我看他模样，胡子拉碴的，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扎了个发髻。

“就冲你满嘴跑火车，就卖不出东西。”

老板满脸堆笑，也不生气，说道：“‘逼’人姓徐，名丹霞，没请教小哥是……”

我说道：“是鄙人！”

“一样一样。”

徐老板笑嘻嘻地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忽然满脸惊讶地问我：“我看你印堂发黑呀！最近莫非是惹到了什么东西？”

我看他一秒变神棍，觉得好笑，对他说：“去去去，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半个月卖不出去东西了。”

徐老板满脸疑惑，连忙请教：“为什么？”

“你是不是逢人就说他印堂发黑？”

“对啊。”

“那能卖出去才怪了，人家不打你就是好事了。”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啊。”徐老板委屈道。

“咋地，你是道士？”

徐老板面色严肃，整了整衣服，说：“不错！在下乃是斜云山白云观当代观主！”

我吃惊道：“斜云山？那可是隔壁县的旅游胜地啊！”

徐老板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那是斜云山斜云观，我白云观在山脚。”

我们正聊得火热，就听大排档老板一声吆喝：“白切鸡来咯！！”

随后，一大盘的整鸡被端上桌，还有酱油等各种蘸料。

徐老板盯着那盘鸡，再也无心和我说话。我看着他晶莹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我哭笑不得，说：“要不……”

我还没说完，徐老板就跳了起来，回应：“真的可以吗！哎呀真是，真是嘿嘿嘿！”

“这怎么好意思？哎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世道还是好人多啊，真令人感动了！好吃，真好吃，呜呜呜，多好的人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徐老板自说自话，抹干净口水，抓起一个大鸡腿就往嘴里送。

我特么……我特么……我特么！

看来这世道，还是脸皮厚的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