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睿坐在车内，惴惴不安。

终于他忍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陈颂、肖瞳还有一名他的随从见状，三个人都下了车，陈颂是第一个开口问他去做什么的。

司徒睿转过头：“我去看看情况，别担心我！”

语毕，他便头也不回地跑向不远处一半焦黑的建筑。

陈颂不安地拉了拉一旁的肖瞳：“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

肖瞳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不用了，老大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她不可能再出事的，我们跟过去反而会让她尴尬。”

说不定她已经大哭一场，现在满脸狼狈呢。

肖瞳忽然注意到一旁静默站着的少年。

司徒睿说这是他的侍从，可以完全信任。

他看上去跟司徒睿年纪差不多，站得笔直，头微微垂下，目光落在地面上，一眼望去便知是一个有礼貌又谦逊的人。

肖瞳主动跟他打了招呼：“你好啊，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少年看上去略显拘谨：“我……您不必在意我这样的人。”

“嗯？”

“我叫……苏安，对，苏安。”少年非常奇怪地把名字重复了一遍。

肖瞳只当他是怕生，瞄了他一眼：“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下人……果然！”

苏安定定地看着她，并不明白她那恍然大悟般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肖瞳笑着说：“我从以前就觉得司徒睿肯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少爷，不然怎么能那么任性说来看老大就飞过来看了。”

陈颂附和道：“看他那脾气就是少爷脾气。”

“那是，我们家殿……我们家少爷家境的确殷实。”苏安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张地观察两人的表情。

然而二人嘴上轻松地聊着天，实际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建筑，心事重重四个字都要写在脸上了，全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

苏安松了口气。

另一边，由于李言故回来时过于焦急，把门用力推开后便没关上，司徒睿就直接从敞开的大门闯了进来。

本坐在一楼沙发上的顾悠悠和莉娜见到有陌生人，一同站起身想要拦下他。

司徒睿喊了一声：“是我！”

这把声音顾悠悠在电话中听过无数次，虽然原声与经过电子产品转换而略微变形的声音不完全一致，但是顾悠悠还是认出了他来。

“那是少主的朋友。”顾悠悠拉住了正要上前的莉娜。

“老……季……不对。”司徒睿拍了拍脑袋，又接着问：“李诗雅在哪里？”

顾悠悠指着二楼书房的位置：“在上面书房。”

司徒睿连句谢谢都没想起来说就马不停蹄地上楼了。

他刚一来到书房，便看见李诗雅被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紧掐着脖子，满脸通红。

司徒睿没有一丝犹豫，冲上前把李言故踢倒，挡在李诗雅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升起杀意。

十一猝不及防，看到李言故摔在地上才反应过来，连忙去扶他。

李言故遭此一击，被恨意蒙蔽的大脑才恢复理智，他眼中泛着泪花，对着李诗雅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大姐，对不起，对不起……”

李诗雅的手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是你弟弟？”司徒睿皱起眉头，转过身问李诗雅。

缺氧的感觉还围绕着她，李诗雅只能勉强能听清司徒睿的话，艰难地点了点头。

十一打量了司徒睿一番，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你是谁？”

司徒睿指了指李诗雅：“她的朋友。”

“是你帮她伪造基地的监控，还把她的部下都送过来的？”

“是我，怎么？不爽？想为你的狗主人报仇？”

十一为他对老爷的不敬感到不悦，却没说什么。

李诗雅厉声喝止他：“司徒睿，死者为大，怎么能这么说话！”

她并不怜惜李作义，只是她的叔叔和弟弟还在这里，怎么能当着他们的面说他们最爱的人的坏话？

司徒睿冷哼一声：他心里憋着的坏话可多着呢，要多难听的都有！他巴不得现在就踩着李作义痛骂上一天一夜！

可既然李诗雅这么说了，他便只能把话给自行消化掉。

李言故双腿发颤，他站了起来，身子还是抖的，慢慢地挪步到李诗雅跟前。

司徒睿怕他再对李诗雅做什么，连忙往前一步阻止他更加接近李诗雅。

李言故便站在原地停下了。

他的肩膀往内缩着，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肩头，让他无法挺直脊背。

他眸光暗淡，近乎祈求地发问：“真的是你把爸给……”

李诗雅不留余地地打断他：“是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

“你觉得这么多年来，他对我算好吗？有尽到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责任吗？”

李言故哑口无言，像是熄了火的炮仗。

李诗雅冷笑一下，鼻尖一酸，觉得自己真是可悲：“如果只是对我不好，我也认了，但是他怎么能伤害我的妹妹，他怎么敢……”

剩下的话过分残忍，她没有再说下去，要把旧伤重新撕裂开来，真的太痛了。

“这话什么意思？”李言故瞪大了眼睛，想要得知全部的真相。

十一的手按在李言故肩头，吸了口气，决定由自己担当这个不讨喜的角色：“老爷他……一时糊涂，害得二小姐成为了植物人，如今还在医院躺着。不仅如此，他还一度想对大小姐痛下杀手。”

李言故拍开了十一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情：“怎么会？虎毒不食子，爸他怎会……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十一跟李诗雅都没有力气再把事情重复一遍，房间一瞬间安静下来。

李言故觉得四周的空气仿佛被寒风吹得结了冰，不然他怎么会手脚僵硬得无法动弹。

死一般的沉默幻化成了丑恶的猛兽，向他扑来。

李言故抬起手捂住胀痛的脑袋，摇着头，嘴里念叨着“我不信”之类的字眼，然后崩溃地跑出书房。

不久，响起响亮的关门声。

十一用袖子抹了抹眼泪：“少爷他可能需要点时间自己想一想。”

李诗雅觉得身体的力气都被抽走了，脚一软，便往后倒，脊背砸在书架上，竟也不觉得有多疼。

司徒睿转过身，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撞得疼不疼？”

李诗雅摇了摇头，只觉得他的声音吵闹。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沙发边，一屁股坐上去，坐姿随意——她已没有力气再挪动自己的手脚了。

她望着十一：“少爷的生母你能联系到吗？”

十一面露不快：“提她做什么？”

“少爷情绪不稳定，让他跟自己生母待在一起比较好吧？”

十一考虑了一下，答应了。

李言故的亲生母亲叫王歆，当年钦慕老爷，用了些花招怀了老爷的孩子。十一瞧不起这个女人，老爷也不喜欢她，所以把李言故带回来后没把王歆也接过来，只让李言故每个月去看她。

不过两位小姐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貌似都以为是老爷没有把持住出轨了。十一并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打算。

说来这女人也算倔，明明自己只在北方开了个小便利店维持生活，硬是关掉了，带着全部身家跟着儿子南下，在这里重新开始。

十一并不认为这样的母亲能够给予少爷什么样的教育——她一定会把少爷带坏的！

但是现在的情况来说，他们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李言故看这样子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了，他们接下来也无暇顾及他的心情……

到底是生母，总不会虐待他。

然后十一就出去用李家的电话打给了王歆。

人散尽，司徒睿没有忍住，上前抱住了李诗雅。

李诗雅没有抬手，用力笑了一下：“我哭了好久，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我心疼你。”

“我自找的，你省点吧。”

司徒睿松开她，坐在她身旁，眼中满是温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诗雅觉得生厌，怎么又有人问这个问题：“拿了财产，带着妹妹远走高飞。”

“你妹妹……那些钱够用吗？”

李诗雅自然有这种顾虑，妹妹成了植物人，治疗费用几乎就是个无底洞，再多的钱也是缺的。

可她也别无他法。

“走一步看一步，在把财产挥霍完之前努力工作呗，还能做什么。”

“如果你有困难……”司徒睿握住她的手，李诗雅却像是触电般迅速把手抽走，他便也没有坚持：“欢迎随时找我。”

李诗雅很久都没有说话，像是在酝酿什么长篇大论，开口时则是干脆利落：“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