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火大地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幽冷的眼底，迸射出让人心慌的烈火，仿佛要将沈意燃尽。

可是，沈意很清楚，除了赌车，她找不到任何快速赚钱的门路，不管唐允怎么逼她，她都不会放弃，放弃这条路，对她来说，就等于放弃了救小念的机会。

她别开脸，掩饰了自己眼底的悲凉，声音喑哑道：“对不起，请你让我出去。”

她不想让唐允看到自己眼底的无助和无奈，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冷清和平静。

“好。”

唐允突然间松开了对她的禁锢，却在她愕然的眼神中，开口道：“我不需要不听话的学生，你如果不听我的，从这里出去之后，你就不是我唐允的学生。”

一句话，直击沈意的要害，她愕然地看着唐允坚定的眼眸里散发出来的不容商量的眸光，嘴唇微微发颤。

他不清楚，做唐允的学生，也是她不想放弃的选择，可偏偏，唐允愣是让她在这两个都不愿意放弃的抉择中，选择一个。

双手，紧握成了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半晌，她才有些认输地垂下头来，“唐允，我需要你，很需要你，可是，我不能没有钱，我不是你，钱对我来说，来得太难了，如果我放弃这个渠道，我很可能就要上街乞讨，你明白吗？”

这些话，她从来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在她看来，这种卑微的语气，听上去太过摇尾乞怜，就像是在博取同情。

可是，这一刻，她又不得不说，在生命和尊严面前，她只能选择前者。

唐允的心，蓦地一紧，看着她咬紧牙关逼着自己说出来的这一番话，竭力地隐藏着眼底的卑微和无力，这样的沈意，比任何时候都要让他觉得心疼和难受。

长臂一揽，他将沈意揽进自己的怀中，加重了力道抱紧她，想要给她足够安心的力量一般。

沈意的身子僵了片刻，本能地想要退出来，可唐允的手，就像是一条越挣扎就收得越紧的绳子，将她牢牢地禁锢在其中。

“你只要知道，你很需要我，这就够了。”

唐允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得让人颤抖。

当他听到她亲口说出她很需要他的时候，那种狂喜和雀跃，与此刻对她的心疼并存着。

“傻丫头，有我在，你这一辈子都不会上街乞讨，你需要我，我可以给你，你需要钱，我也可以给你，我只是不想你拿自己去冒险，因为……我也需要你。”

他从来不屑跟任何人说太多的话，也没人有资格让他将心底的话，说得这么清晰刻骨，可是，他怀中的女人，却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这样做。

他心疼她，想要温暖她，抚平她内心的彷徨和恐惧。

唐允这番话，完完全全地触动了沈意最不愿意让人碰触，甚至连自己都不敢碰触的脆弱的角落。

她的眼泪，在唐允的怀中，夺眶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唐允，我有很多事，你不清楚，你一旦知道了，你就不会说今天这一番话，甚至……甚至，你很可能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你会很后悔接近我。”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一股冲动想要告诉唐允，她有一个女儿，有一个生病的女儿。

她愧对她的女儿，她甚至可以放弃全世界，也绝对不会放弃她的宝贝女儿。

所以，或许到了有一天，当唐允发现她还有一个女儿的时候，他也像今天一样，让她做一个抉择，即使她再不舍，那样的抉择再艰难，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唐允。

唐允因为她这一番话，对她更加心疼了。

他能完完全全地感觉到她语气中带着的彷徨和不安，而那样的彷徨，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从他身边逃开。

他安抚着她，轻轻地吻着她脸上汹涌而出的泪水，从眉间到鼻尖，再到唇。

低哑的嗓音，带着心疼，从他的唇齿间淌出，“我唐允做的任何一件事，从来都跟‘后悔’两个字没任何关系，喜欢上你也一样。”

如果后悔，他有四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后悔了，何必苦苦追寻到现在。

沈意从他的怀中抬起眼眸，泪水，朦胧了她的视线，唐允的脸，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她却发现，自己完全就看不懂他。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为什么会喜欢她？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是在捉弄她，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迷茫了，疑惑了。

他……真的喜欢她？

“你……你真的……我是说，你为什么……”

她有些语无伦次，到了嘴边的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问出口。

唐允似乎能从她局促的眼神中读懂她的意思，他柔柔地一笑，眼眸中的宠溺，越来越深。

“我从来都没跟你说过我是在捉弄你。”

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沈意冰凉而颤抖的双唇，突然间，嗤笑出声，“你真以为我不行？”

“嗯？”

沈意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明白了唐允这话的意思。

难道他……

“难道你是为了接近我？”

虽然这个猜测让她觉得有些可笑，可现在想来，唐允真的一点都不像是那方面不行的样子。

那几次，他的反应，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

可是，堂堂唐家四少爷，想要追一个女生，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把自己说成性．无能吧？

唐允眼底噙着笑，没有直接回答，可那模样，分明就是默认了。

沈意此刻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好像很……很开心，甚至忍不住想要大声笑出来。

“不……不会吧，我就是在酒吧邀请你一次，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

虽然她的长相确实不差，可唐允是什么人，身边多得是秒杀她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对她一见钟情，还是在酒吧那样的情况下。

唐允眼中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手指，带着宠溺地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是一见钟情，不过，时间不对。”

他对她的一见钟情，可是要追溯到四年前……

沈意不太明白唐允这话的意思，他们第一次见面，不就是在酒吧里么，那次不算一见钟情，那是什么时候？

看着沈意眼中的迷茫，唐允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还不到回忆过去的时候。

唐允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刚刚还挂在嘴角的笑容，突然间收了起来，变得严肃。

“跟老唐说，取消你跟景琛之间的婚约，好吗？”

虽然这个要求，他说了好多次，可这一次，他却格外紧张，就怕沈意再一次拒绝他。

沈意放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或者，我跟老唐去说。”

他其实心里很清楚，如果他提出来，二老未必会拒绝，只是，他一直顾及沈意的感受，才想要让她去提。

沈意看着唐允的脸，尽管刚才唐允对她说了太多掏心掏肺的话，可内心深处的自卑，让她对唐允的用意还是不敢太过相信。

“我……”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唐允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宽大的手掌，裹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将她裹在掌心之中，道：“我知道你不想退婚的原因，因为沈家，对吗？”

沈意的身子，僵了僵，垂着的眼帘，缓缓抬起，看向唐允，眼底，闪耀着各种复杂的光芒，欲语还休。

她抿着唇，像是在挣扎着，犹豫着，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开口道：“是，我要毁了沈氏，我要让沈成翰一家三口尝一尝一无所有，流落街头的滋味。”

唐允早就猜到了这一点，所以，沈意的回答，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见沈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也没看他，只是努力地压着自己的情绪，开始回忆着过去。

“沈氏，原本是母亲苏家的产业，我外公临终前，将苏氏交到了我母亲手上，后来，妈咪嫁给了沈成翰，之后生下我，身体情况越来越差，就把苏氏全部交给了沈成翰打理，后来，妈咪发现，沈成翰跟陈敏如厮混在一块，就坚决提出离婚，后来才知道，沈成翰已经将苏氏全部搬空了，我妈咪离婚后，一分钱没拿到，而沈成翰跟陈敏如结了婚，同时，将陈敏如跟前夫生的女儿沈昕也接进门，却放任我和妈咪自生自灭，我们穷困潦倒，妈咪连看病的钱都没有，还要供我念书，最后终于支撑不住……”

说到后面，沈意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那种蚀骨的恨，从她的眼底越来越深。

而她的母亲，是沈意最不敢提起的角落，一旦提起，所有佯装出来的坚强，都会瞬间崩塌。

唐允能理解，沈意不惜拿自己的终生做赌注，也要让沈成翰一家三口一无所有的做法。

越是这样想，唐允对沈意的心疼就越深，同时，越发觉得自己对沈家一家三口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沉默了一会儿，沈意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抬眼看向唐允，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和苦涩的笑，“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非要嫁给唐景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