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他们是真实存在的。直觉让我创造了这个故事，填补了我漫长的空白岁月，从迷茫到适应，从适应到参与，它们带给我的精神力量无法言说。”九月不接受他如此批判她的心血，就像彻底否定了她自己，这让她再次感到心里隐隐作痛。“这不是虚构的，也不会是伤感消极的故事。他们没能在一起，故事就一定还有延续。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幸福。”

尚云听了她这番话，内心如遇狂风暴雨，山鸣海啸，久久不能平静。她所说的“直觉”也许是对往事的记忆印象，并不是空穴来风，而她坚定的态度不断冲击他当初的坚决，几乎无法招架。

他故意用语言刺痛她：“我无法理解你所说的精神力量，也无法感同身受你对此故事的感情，毕竟我不是柯，你也不是羽。”

听他这么说，九月忽然想起凌典的话。

——有时你喜欢一个地方，一样食物，一种季节，一首歌，只是因为它们带着你的回忆和你的情感。而不是它们本身。所以，每个人喜好不一样太正常了，别人get不到你的点也太正常了，毕竟感受这东西不可分享，而在共同体验。

她笑了，笑得很无力：“凌典说的对。感受不可分享，真的不可分享。”

他在黑夜掩映下，目光从星河流转到她的身影。虽然不知道凌典是谁，但能让她记住说过的话，对方也必定是比较亲近的朋友。

“你不是柯，我也不是羽。”她重复道，“以后也绝无可能吗？”

记得第一次这么称呼他，是试探，他并没有表现出排斥。

每次相遇，他虽然言语不多，但眼睛里却藏不住对她若有若无的宠溺。

白天她的腿受伤，他想也没想打横抱她，这不会是陌生人之间的举止。

今天午睡醒来，撞见他坐在石头上出神望着自己，眼里盛满深情的温柔。

喜欢一个人藏不住，被喜欢也会有感觉。她笃定，他心里是有她的。

柯和羽的结局让人伤感，但那不是她想要的结局。换作是她，一定会想办法改变。

她一直认为，如果连真心喜欢的都不争取，就像没来过一样。

但九月怎么也没想到，他冷酷近乎无情的说道：“慕小姐是个感性多于理性的人，我希望你能保持清醒，至少，在你和我之间别掺杂太多不可控因素。你能得到与普世的合作机会，是小蔡和木总的信任与鼎力支持，别让他们失望。”

九月听他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两人之间瞬间隔着千山万水，话里话外更是单纯合作、公事公办的模样，心里压着一口气半天提不上来。

良久，像是憋住气息到了极限，用力喘了喘，泪水盈满眼眶。

尚云本想离开，却又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黑夜里。只好站在旁边，听她不断吸鼻子强忍泪水心如刀割。

半晌，她的情绪渐渐平稳，微带鼻音的声音淡淡传来：“古先生教训的是，是我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你放心，我一向将工作和生活分的清明，绝不会因为古先生的态度而在工作上有半点怠隋与含糊。”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帐篷，尚云打开手机电筒给她照明，直到她走到帐篷处。

流血的地方，往往会结成最坚硬的痂，皮下组织也会集结力量加固保垒。

这几年以来，九月过着不痛不痒的平顺生活，如今终于体验到感情上的不顺，满怀希望之后的失望。难怪哥一直劝她，能够无忧无虑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幸福，你何必执着于曾经想不起来的记忆。

虽然难过，但她不后悔。没有低谷哪来的高峰？没有苦涩的感受，怎能感知哪般是幸福滋味？

此时，跟九月一样心情低落的还有一个人。此时正打电话给尚云。

“在哪？”

“怎么了？”尚云问，他心里怅惘正要给朱明打电话，没想到他自己倒先打过来。听语气，他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有空出来喝一杯，没空就算了。”朱明无限苦恼，又想到买醉。

尚云无声叹息：“我倒是有空，但现在岛上去不了，跟团队在外面度假。”

想了想，又问道：“家里的事？”

朱明正坐在车里，尚云若是有空他就一踩油门赴约。但听了尚云的话，他放在油门上随时踩下去的脚收缩回来，无力靠在驾驶位上：“具体的说，是感情的事。”

同是天涯沦落人，两个难兄难弟便聊起了朱明的苦恼，尚云帮他分析原由，朱明一概否认。

不可能，没理由，无道理。

“那你自己想想，你们刚结婚那会感情甜密，为什么现在会闹到这个地步，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吵？如果不是原则问题咱一个大男人就别计较了，向她低个头服个软。夫妻之间又不丢人，你也说了她不过是产后有燥郁倾向，开导开导她。”

“一开始我也这么想的，我一道歉服软便在她心里坐实了那些疑窦。”朱明摇头，诉苦道：“我的开导她相当排斥。你别忘了她也是心理学科的高材生，理论和实践她都玩得转，我想开导她，她处处能怼得我毫无招架之力。”

最后，尚云也没辙了。想起白天九月那番话，用理性的管理工具怎么感召人类？

“也许，女人比较感性，男人又太理性，所以产生隔阂？在热恋期双方体验同频，注意力集中在对方身上，就算吵架也能瞬间感受到对方的喜怒哀乐。热恋期一过恢复理智，凡事论理性，感情中也用这个思维，我们是不是错了？”

朱明怔了怔，脱口而出：“我们？对！你确实也有错，逃不了干系！”

尚云本来在思索自己跟九月之间的事，没想到他敏锐抓住他不小心的口误，把他也带进夫妻矛盾中：“不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有什么干系？”

“我们吵架的源头是因为我接了个电话，老太太打电话来催我给九月安排相亲，否则就亲自来宝宁。我不是为了你？挡了又挡，好说歹劝。好不容易说服了老太太，结果书瑶听到了，又开始起疑心，冷嘲热讽说我对九月还抱有期望，不想让她相亲嫁人......”

“你给她安排。”尚云利落的打断他。这句话说出来，像一把扔出去的飞刀，旋回来扎进自己的心窝。

朱明一下子愣住了，“你认真的。”

“认真的。”尚云又朝自己扎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