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比任何时候更渴望获知真相。但似乎有人在刻意隐瞒，连带周边的人也不愿意谈及此事，她像是困在一张网里面，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种保护，只有她明白，这其实是一种极残酷的不公。

她打了车回到住处，一路坐在车里默默流泪。司机师傅时不时从反光镜看她一眼，以为她在情人节刚刚分手，以往的情人节总是有不少分手的情侣。他司空见惯了。但是想安慰又力不从心，最终打开音乐，都是声嘶力竭的伤感情歌，不仅没能让她平静，反而抽噎起来。

司机师傅有点后悔，又将音乐关掉。

好在这一段路程也不远，将她到送到目的地，司机师傅大松一口气。实在太压抑了。

九月没有回去，她漫无目的在附近游走，不知不觉就逛到枝蔓植宠店。

“你看，小肉长高了。”枝爷看她来了，开口便说道。

仿佛天大的好事，就等着有人上门，将好消息分享出去。

九月红肿着眼睛，强颜欢笑：“都比指甲长了，生命力真旺盛。”

她的声音带着点浓重的鼻音，枝爷抬眼看了看她。“今天是年轻人的节日，你怎么有空跑来跟我这老头聊天？”

“枝爷还知道今天的节日，说明还年轻嘛。”九月故意打趣。

“想不知道都难。好多年轻人来找我买玫瑰花，我这不卖。”枝爷说道。

“为什么？”

“代表爱情的东西有很多，但人们偏偏将它公式化，统一化，快餐化。没有真诚可言，我不愿参与。”

九月笑道：“你这是故意跟钱过不去。”

枝爷也不理会她的调侃，坚持己见：“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让爱情像如今这个时代，这么脆弱，这么多杂质。”

九月沉默不语，看着小肉。

“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枝爷从她浮肿的眼睛就猜出她哭过。

“你相信吗？我三年多以前得了一场大病，什么都想不起来。身边知情人都刻意隐瞒着真相，让我别再执着于往事。我除了自己，无法确定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他们构建的。你说，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枝爷坐在她旁边，沉吟道：“他们也许是为了保护你。”

“你也这么想？但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九月问。

“对，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做了不同的选择。你确定知道真相后还能像现在一样轻松快乐吗？”

九月几乎情绪失控，说着就哽咽了：“就算不快乐，那也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的真实体验。我现在缺了近三十年的记忆，你不明白那种感受，被蒙着双眼让过独木桥的感觉，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

枝爷扯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语重心长的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执着去问为什么他们要瞒着我，就算他们告诉我一些事情，我现在想不起来，还是会缺少对事情的真实感受。就像这盘小肉，如果我忘记了以前跟小蔓的事，你就算拿一盆鲜活的苔藓给我，告诉我这是我以前最看重的礼物。我也无感，甚至拒绝接受。”

九月低了低头，枝爷的话让她恢复理性：“那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起来的事物，才能唤醒感受。别人帮不了你。”枝爷说道：“遇见的每个人，发生的每件事，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并非平白无故出现。在这些事情里去寻找它的价值，每件事都有正反两面，不能光看到糟糕的一面，完全否定它的正向意义。”

“如果我像小肉一样就好了。”九月心情平复下来，喃喃说道。

“那你就错了。几天不浇水，小肉就会结束这一生。人比小肉强大多了，几千上万年的大风大浪与天灾人祸，将人骨子里形成强大的思维架构。早就习惯环境时而好转，时而恶劣，哪怕身处绝境，都能屈能伸维持生存，借机成长。你看那些从古至今的有名之人莫不如此。”枝爷说道，笑道：“而且，就你而言，可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样脆弱，只是内心感情很丰富，让你产生错觉。”

九月终于也笑了，“有吗？”

枝爷说：“你不会轻易服输。话虽这么说，还是欢迎你在不开心的时候来这里坐坐，聊聊天。”

“好啊。以后，我再也不是伤心时无处可去的人了。”九月自嘲道。

枝爷笑了下，“既然小雨转晴，那就不留你啦。太晚回去不安全。”

“枝爷的逐客令，就像六月的雨，说来就来。”九月开玩笑，起身道别：“那我走了。”

枝爷笑着目送她离开。

睡前，九月给凌典回复了信息，她发了枝爷正在给兰花浇水的照片：“枝爷说能代表爱情的不只有玫瑰。但不论什么花，若是长在错误的地方注定历尽坎坷，但它很有希望，也许下一个有缘人会将它移植到庭院中视为珍宝，呵护备至。节日快乐！”

“懂得这个道理的人，她现在放下了吗？”凌典回复道。

九月一时哑口无言。

想着这些，她点开了“洛桥君”的对话框。翻看之前的对话，他们之间对话很少，很快就翻到顶了。无意之间，看到名字下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字眼。

她不敢再动，害怕他发觉后就放弃发送了。

他要说什么？

今天是什么日子，还能说什么？

是不是要表白？

看他对自己疏离表现，唯恐怕她误会，怎可能表白？

有些人擅长暗恋，尤其他这类又冷又酷又寡言少语的人。

......

正胡思乱想，他发来一句：“睡了吗？”

她秒回：“还没呢。”心里乐开了花。

“今天出差，现在才有空看到文菌的邮件，她对你提出的‘蜕变城’流程犯了难，你看如果方便，我希望你能去她家里给她指导，比较不会引人注目。毕竟让你去公司指点也不方便。”尚云发来信息。他现在是“桥梁”，这样的琐碎竟都流向他。好在他在这项目上，有足够耐心。

他今天确实出差了，回来比较晚，就在南月楼吃饭。趁上菜的功夫，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想到就看到隆经理带着九月进了自己包厢。

空着肚子打道回府，让岑姨给他张罗就餐。

“好。”九月像泄了气的皮球，强打精神道：“文菌住在哪，把定位发给我。”

“安普华庭。普世大厦正后方的那片楼盘。”尚云说道。“今天太晚了，她具体住在哪栋哪层，我也不清楚，得麻烦你联系她。”

“‘蜕变城’目前的流程只适用于麒麟队几个人，我的意思是，如果要大规模运用到普世各个团队去，光是走这一步就要几年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