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河子眼色一沉。

“就算你是路星辞亲爹又如何，他在我们林家不仅是徒弟与师兄这层身份，更是儿子与兄长，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认不回这个儿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叶青枫讽刺的一勾唇角，“因为你不配。”

叶青枫的语气说得轻缓，却像一根毒刺扎上逆鳞，叫石河子的爪牙都蠢蠢欲动。

“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唉，是石宗主的故事讲得好，不去当个说书先生蛮可惜的。”

石河子毫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森然道：“现在想想，还真有些后悔杀了林皓辰，本以为他死了，路星辞就会主动回来，没想到竟是十五年都不肯再相见。”

叶青枫眸光一寒，“所以九幽宫的事也是你计划的？”

“的确，当时东录王族为夺回《无名录》，联合九幽宫展开了多次刺杀，于是我就想借九幽宫之手除去林皓辰，就在他想要潜入九幽宫时，我便让人将这消息透露给了九幽宫主。”

叶青枫浑身发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石宗主真是好手段，一本《无名录》，一出连环计，步步是棋局，不仅江湖武林，竟然连东灵王族和九幽宫都成了你的棋子，不得不让人佩服。”

石河子没有理会这赞扬还是讽刺的话语，继续道：“我算无遗策，唯独没有算准江南瑶，他这人太聪明了，只可惜聪明也不是件好事。”

叶青枫心头一惊，心念转换之间就听石河子又道：“路星辞在盗取《无名录》时被江南瑶发现，在他的逼迫下路星辞才道出了自己是蛊门后人的身份，以至于后来的《无名录》争夺战，江南瑶几次从中作梗，差点让我的计划落败，还使得林皓辰有机会出手将其毁掉。”

“江南瑶年纪轻轻就成为宗门之主，是个极为聪明，警惕性又高的人，我派了两次杀手刺杀竟都让他逃脱，因此他怀疑路星辞还有其他蛊门同党，于是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势力收集《无名录》残卷，势要将背后之人揪出来，直到林皓辰夫妇死在了九幽宫，江南瑶才收敛了。”石河子顿了顿，又道：“不过江南瑶这人也很奇怪，这些年为了收集《无名录》，背地里可是做了不少事，但在三年前，他却将收集的四份残卷拱手让给了路星辞，只求他能出手救人，嘿，我还以为他是求路星辞救自己哩，没想到竟是救那个江湖恶人叶青枫，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要不然怎会自杀……”

叶青枫的心猛地一阵抽疼，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石河子后面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也不想听，她甚至觉得让这样的人在自己面前还有喘息的机会，简直是该死！

叶青枫五指紧握成拳，因为恨极怒极，指甲都嵌入掌心，她缓缓站起了身。

“真聒噪！”

“你……”

然而，石河子还来不及说出第二个字，“噗呲”一声，利器穿透身体，石河子双目圆睁，一把银刃刺入他后心，穿透至前胸，血流如注。

石河子身体一晃，奋力回手一掌，打得身后之人闷哼一声，连退三步，他睚眦俱裂地看向前方，是他的好徒儿“花眠”。

“孽畜——”

一声怒喝之后，石河子的身体直直栽倒在地。

“师父！”突然一声惊呼从院内传来。

下一刻，少年的身影瞬间闪现在了石河子身旁，花沐看着插在师父背上的剑，又抬头看向“花眠”，却呆了片刻。

“师……师兄……”

他听到师父的声音惊醒过来，却只看到师父倒在了师兄的面前，那把剑明明是师兄的，却插在师父身上？为什么？

只是他这简单的脑袋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师兄？”

暮蛟避开了花沐的视线，没有回应他。

见他不理自己，花沐开始不安起来，情绪也有些激动，“解药呢？解药呢？沐儿不知道，师兄，沐儿不知道，师兄打了沐儿，沐儿不生气，沐儿不能生气，沐儿生气师父就生气，师兄不生气，沐儿也不生气，不生气，师兄……”

“我不是你师兄。”暮蛟有些烦躁，为什么会烦躁他自己也不明白。

“师兄？……”

几乎就在这一喘息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犹如擂鼓，惊天动地！

叶青枫骇然抬头望去，只见传来巨响的西南边，几座阁楼……塌了！

两人心头俱是一惊，再也顾不得其它，脚底如御清风般飞掠出去。

暮蛟紧跟在叶青枫身后，不知为何他突然回了下头，却看到少年那双清澈又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望向自己，那双眼睛就像两把利刃扎在了暮蛟的身上，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暮蛟回过头来，伸手在自己脸上轻轻一抹，撕掉了那张让他浑身难受面具。

然而，还未等叶青枫和暮蛟赶到塌方处，就已看见那一片顷刻被火光照亮，火光如血，映在了叶青枫的眼睛里。

火势蔓延很快，眨眼便似一条火龙盘踞，叶青枫和暮蛟刹那便腾身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坍塌，放眼望去，浓烟滚滚中尽是人影和撕吼声，场面一片混乱，叶青枫已完全无法分辨哪些是人，哪些是行尸？

叶青枫屏息凝神，手中折扇逆风而扫，强行以内力挥开扑面而来的火浪。

“师兄！”

“墨见尘！”

“子归！”

……

叶青枫一个一个地呼喊着，那些她所熟悉的名字，然而除了喧闹的嘶吼，和轰隆的倒塌声，没有一个声音是在回应她。

火焰越烧越旺，仿佛要将一切吞噬，叶青枫正准备继续往前，脚步猛地顿住了，只见一道身影正从火海中朝她走来。

火势凶猛，但是那个人的步伐依旧坚定，他抱在怀里的人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没有因为这灼人的火浪而醒来，只是那垂在身侧的纤手鲜血淋漓。

“师兄。”叶青枫的声音几乎哽咽。

路星辞的脸上依旧戴着那张面冰冷的面具，只是现在，白银面具上已尽是鲜血，显得更加狰狞。

“可有受伤？”

路星辞这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几乎让叶青枫破防，她摇了摇头，哽着喉头说：“师兄，把她交给我吧，你伤得太重了。”

“我抱着她，她会走得安心一些。”路星辞看着怀里的女人，轻声道：“别担心，我没事。”

这最后一句，像是在对左云说，又像是在对叶青枫说。

路星辞浅淡的眸子在暮蛟身上打了个转，暮蛟身上的那身衣服他还是熟悉的，现下对花眠的异常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正想说什么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急速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