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亚空间，此刻多了一些杂物与碎屑，在无引力的空间中四处飘动着。

刚刚离开这里没有几分钟就又回来了的切里妮娜完全不觉得这样有多丢人，她只是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用一侧的手臂挡上了自己的眼睛。

周围的那些邪魔没有一只敢吱声，但凡能够生存在亚空间中的生物都能感受到这个事实。

他们的王现在心情很不好。

非常不好。

查丝汀娜飘在一边，意识消失，呼吸逐渐平稳（她是开始不呼吸了不是平稳了啊喂！再不管管真死了！那个女皇攻击带禁疗的，扣血也要扣死了啊！），现在连动静都快没了.....

另一边，空间的裂缝被打开了一瞬，随后又被闭合，把自己蓝条打完然后陷入昏厥的莫斯提马从裂缝中掉进亚空间。

过激的使用德丽莎的那些高阶法术，还有她的时间法术，她受到的损伤不只是蓝量耗尽，还有超负荷运行自己的回路。

不出意外的话，她还会继续晕很久，显然，在倒下去之前她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不然她可不会出现在这里。

切里妮娜麻木的睁着眼睛，看着这漆黑的世界中虚无的一切。

没有思考，也不做感叹。

这现实，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除去没有实际能力的犹大，目前切里妮娜势力的所有人均已失去战斗能力，就连切里妮娜本人也没有出去继续干架的意思。

她没有这份决心。

真是够了。

我说...

够了。

她早已被虚无包围，余温尚存的回忆是她为数不多的陪伴。

可当那回忆...追上了她....

她闭上了眼睛，哪怕被胳膊遮住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算了。

不同于小莫和查丝汀娜，切里妮娜非常清楚，来到亚空间的，只是自己的精神。

自己的肉体，那些已经被剁碎的肉块还留在现实，留在那只埃拉菲亚旁边。

明明随时都有可能被杀死，但切里妮娜依然没有做些防御的想法。

只不过，对方没有杀她。

无所谓了，等着时间结束，自己....或许就能死掉了吧。

她不想对自己的回忆出手。

哪怕这样做的结果是自己的死。

（你们母女俩怎么都是这么个样子....什么事都纠结，心里全是矛盾，一样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似乎是感应到了切里妮娜心中的想法，那声音出现在切里妮娜耳边劝说着。

“我妈，也就是犹大，是不是也是你的使徒。”

姿势没有改变，她随口问着，但心中早已肯定了这个答案。

（....你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话语中带着很明显的不协调感，但祂还是将这句话说完。

祂不习惯说谎，平常顶多是隐瞒，但犹大的特殊性....

不帮她圆谎的话，总感觉会错过后面很有意思的展开呀...

“也是，所以，她在乌萨斯帮我，也是你的安排吧。”

只不过，相比于神明，犹大选择了自己，这个被神明安排给她的孩子....

博士那样的表现，就算切里妮娜再疯，她多少也能发现些什么了。

之前的那些联系，那些法术，还有和...这个埃拉菲亚一样展开的术式。

答案很明确，以至于她自己都找不到话语去反驳。

等她冷静下来的同时，这个答案在一瞬间内就出现在她脑海里了。

（没错，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这不是谎言，或者说，这么解释也没有问题。

“那她爱我，也是你的指示吗？”

毫不动摇的语气被改变了，带着一丝迫切，一丝恐惧。

（我认为...不是。）

那个犹大也是不懂得什么是爱的怪物，只不过...

（她为了你，连死去之后，都没有安息。）

在被法术笼罩的废墟中，犹大拖着残破的身子和武器，看着那法术在自己身上剥离出一层层粒子，无奈的叹息。

“你能断定，她爱我吗？”

她问着自己都知道注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她脱离了我，在维多利亚，在她背叛乌萨斯的时候，在她为了那个萨卡兹的幻影与其它同事拔刀相向的时候，她就失去了上天赋予她的身份。）

（虽然，这也是我预料之内的一部分....我期待看到那幅画面，从一开始设定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如此期待着。）

在天穹之外的纯白宫殿之中的无暇人形放下了手中的咖啡，仰头沉思，让人察觉不出刚刚流露出的是真实还是谎言。

“你知道我要听的是什么，我要你说，她爱我。”

（你知道的，我理解不了，说出这样的真实，真的会如你所愿吗？）

“你还会劝我，真新奇。”

甩开挡住自己视野的胳膊，切里妮娜看着面前的虚空，但却似乎看到了与自己聊着天的人的脸。

第472章 “我”即是‘我’

（后面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需要你去打开呢，我只是不想让你就这样死掉而已。）

“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你倒是来见我啊。”

“与我相见，相拥，相互杀害，一如既往，还是说....”

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切里妮娜再次闭上眼睛，她还是很累，在这里斗嘴没有一点缓解。

“还是说，你在嫉妒？”

（嫉妒你有人爱？）

那无瑕的人影嬉笑了一瞬，自己都因为这个答案而感到悲哀。

“你嫉妒，嫉妒那个被你用来表现爱意的人，拥有我的爱。”

（....你懂个屁爱。）

指环大小的白色王冠飘过切里妮娜面前，被她握住，然后戴在无名指上。

就这样死去吧，就这样...迎来下一生吧。

这里...还有很多遗憾，和上次，上上次一样。

但是，自己也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格蕾的法术步入终章，博士光是走向格蕾的那几步，身体就已经被揉搓的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格蕾褪去了护盾，看着不断从身上迸溅出腐朽液体的博士面不改色的靠近，抽出了自己磨尖了的指挥棒。

博士，也会死的吧，真好啊，如果她死了的话，那只傻鸟也不会赢了。

在自己的身体死后，小莫和查丝汀娜都能活下去，这不是灭世，如果她们不做出什么报复一样的行为的话，会一直活到世界的重置....

和邪魔应用的寿命相比不值一提...但是，也够了。

但是...犹大，自己的母亲，那爱自己的，也被自己爱着的人...会被法术波及到死吗？

不，不，虽然外围的屏障被自己拆开了，但是，以她灵魂的形式，如果在被波及的同时开始向远处跑的话，绝对不会死的吧。

其实，连你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是事实，如果知道自己在里面的话，她一定会冲进来找自己的。

而且...一个背叛的使徒，怎么从神明的清算中逃开啊...

自己，不会再遇见她了，不是吗？

将左手放在胸前，右手将左手握住，感受着那王冠的触感。

那无名指上的....

血液漫过双眼，她的尸块依然在格蕾留下的护盾中，但那压力已经开始对她造成影响。

你真的想承认这个结局吗？

她质问着自己。

就连博士，都不能做到承认啊...

那个叫做耶梦的羽蛇，明明就是这种身份吧。

明明自己之前还在嘲笑博士的选择，没想到现在这个问题就到自己身上了...

只需要留在这里，等待死亡，等待着那个法术的完成，被她杀死，这选择，还有后面注定的离别，现在的这些纠结，就都结束了。

对啊...就算活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自己...是赢不了这一局的。

从来都，赢不了。

注定，会分开，甚至连找回都做不到。

脑海中印象深刻的身影渐行渐远，切里妮娜没有伸出手。

她见过这一幕，见过无数遍。

眼前的画面，已经与过往的无数次重叠。

真正的永别。

......

你真的就这么接受了吗？

就这么留在那个人设计的，玩具一样的时间之中，忍受着被人安排好的一次次爱恋和分别吗？

亚空间中没有光源，但那一片漆黑都在以切里妮娜为中心被汲取，巨大的旋涡在她身上出现，而她则位于风心。

风心...却不是她。

巨量的黑雾被吸引的中心，在切里妮娜身前，正对着她的眉心。

虚空中出现了裂痕，随后整个平面被割裂。

黑雾从中穿过，反复压实，然后拧成一团，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手从那裂痕中伸出。

扯住了切里妮娜的领子。

“你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嘴上说着爱谁，但爱的永远只有自己。”

那人已经从黑雾的孕育着蜕变而出，用完全不同的面貌和相同的声音，诘问着切里妮娜的真实，还有伤痛。

“你不应该执着，你不配追逐那幻梦。”

黑雾散去，包裹在切里妮娜身上，选择已经被摆在她眼前。

永远在这黑暗中沉沦，或是....

去赢。

握住左手的右手抚在脸上，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赢。

不是为了那些虚伪的理由。

她要赢，她不想再死，不想再失败。

要活下去，要赢，要杀了她！

你根本就谁都不在乎。

你只是不想面对后面可能发生的一切。

你在害怕，你在恐惧。

可你刚刚已经意识到了，你恐惧的，只是.....

自己杀不掉她，那会怎么办呢？

杀不掉她？那就拉着所有人，一起去死吧！

回忆，也就只是回忆而已。

那早就应该死去的人，那无论怎么说都不被自己在乎，顶多算得上是认识的人。

凭什么能让自己这么纠结？

你连继续疯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混蛋，你还在，对吧。”

（你想做什么？）

“你那恶心的玩法，因为可能性而生的玩法。”

“我受够了。”

指甲嵌入皮肤，自她有意识后不久就被披在身上的皮囊被撕开裂口，露出她原本的面容。

认知，回忆，未来，纠结。

不重要了。

她睁开眼，撕裂的竖瞳已经被猩红涂满。

右手向上掀起，满头白发向后被扯开，黑红色的头发被从那皮囊下解放。

那人与她的交易，第一个交易。

让她....用这副自己恐惧的，深爱的样子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反悔了。

曾陪伴她长大的皮囊被撕碎，附着在她身边的黑雾组成崭新的衣物，将那许久不曾展露在外的身体遮掩。

“我是....德克萨斯。”

她轻声吟诵，凭借自己的想法，改变了那人说出的现实。

——————“从此以后，你就是拉普兰德了。”——————

无边的黑色流体从格蕾身后喷发而出，察觉到异常的格蕾无视博士带给自己的威胁转身。

她慢了一步，自己留下的护盾已经被从内打破，血肉在修复，那鲁珀看上去完全换了一个人，在浓厚的黑烟中睁开了猩红的眼睛。

“切里妮娜？”

格蕾试探着，但自身的预感让她起身闪躲，迅速的向一侧躲开。

两道黑色的斩击先后飞过，刚刚被她召唤出的两个人形已经被黑焰灼烧殆尽。

塔露拉从烟尘中走出，依然是那副虚无的样子，看上去没有感受到丝毫压力，但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到她的腿的颤抖。

爱布拉娜依然被她背在身后，黑焰覆盖其上，为这个自己脆弱的同族挡下大部分的压力。

“你...”

“塔露拉，剑给我。”

格蕾还没有说完的话被切里妮娜打断，虽然形象变了，但塔露拉还是能听出这是切里妮娜的声音。

没有迟疑，漆黑的圣剑被塔露拉丢出，被切里妮娜稳稳接住。

“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

纯白的火焰在切里妮娜身外那层漆黑中绽放，沿着那破碎的剑柄，将其与那漆黑的圣剑锻造合一。

白色王冠上的裂痕加重，最终碎裂，但那一堆碎片还是悬浮着环绕在切里妮娜的无名指上。

“你该死了。”

王冠的碎片被切里妮娜很嫌弃的扯下，随手挂在手腕上，那把重铸后的圣剑却再也看不到一丝阴暗。

星铸之圣剑...

“早就应该死掉的人，就别再恶心我了。”

大地上第一只以人形为本体的王室邪魔，向自己的征途，举起了快要将自己的手掌烧穿的圣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