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视觉盛宴”，成竹更加好奇了。

从二层开始，每桌都可以变成单独的小空间，那顶层究竟得有多好看才能被称之为“视觉盛宴”？

亚细致地注意到了成竹兴奋的脑细胞，却没有特别积极地给成竹展示，只是委婉地提醒道：“五层是贵族的底盘，如果克莉丝汀好奇的话，恐怕现在没有权限去看。”

“克莉丝汀，我在论坛看过有贵族在论坛发帖，等我翻一下给你发过去。”

玛丽虽然同样没有资格，但是别忘了，她可是“人类光辉会”论坛的管理员，泡在论坛的时间可比绝大多数人久多了，单纯从获取方方面面而来的信息这一点看，也能比一般人的阅历更丰富，这才导致了之前她对于许多人不屑一顾的态度。

艾莉丝很平静地坐在那里，吃着许多智慧城大贵族眼中的平民食物，完全没有不适的表现，就这样听着她们两个闲聊第五层的事。

很快，收到链接的成竹看到了一张张宛如插画的图片。

第一张图片上，第五层与其说像餐厅，不如说更像一个大礼堂，还有一个身着华丽礼服的人在前面唱歌，整张图的调色明艳而和谐，能够紧紧抓住人的眼球。

后面几张也类似，只不过时而变成树下的婚礼现场，时而出现表演者，无一例外，美得像专业摄影师拍的。

“这……吃饭还有明星唱歌？表演？这拍得好专业啊……”确定是贵族自己拍的，而不是明星的营销团队拍的吗？成竹没好意思把后半句问出来，免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智慧城常识”，在两位土着面前露怯。

很多时候，不知道没问题，但是有错误印象却很奇怪。

玛丽点点头：“绝对是，大贵族拍照时都是高级人工智能去行动，它们有全智慧城最杰出的算力，如何让画面拍出来最符合人类大众的审美，对人工智能来说轻而易举。”

成竹恍然大悟，深刻意识到自己与原住民的差异。

玛丽从小就生活在智慧城内，早就习惯了人工智能和各种高科技的存在，哪怕身份地位距离大贵族有不小的差距，依旧能够窥见它们的冰山一角。

反观成竹，从来就没有在这种环境下生活过几天，意识里在思考问题时，总是会下意识忘记那些她以前的人生中从未出现的东西，哪怕现在人工智能与成竹的人生有短暂的交叉，也不足以改变成竹之前二十几年的思维习惯。

虽然克莉丝汀这种郊区移民同样以前没有人工智能，之前的处境无限接近于天选者，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原住民无论是城里人还是郊区人，一开始就知道人工智能会陪伴城里人一生，郊区人削尖脑袋也想成为城里人，而天选者只是碰巧停留的过客，不可能完全依赖人工智能的存在。

更何况……成竹看了一眼正安静恰饭的艾莉丝：“我们睡一晚上不要紧吗？”

“不要紧，病毒没那么容易突破。”艾莉丝晃了晃手背，每个人那里都被植入了智能芯片：“如果病毒有什么大行动，我也会收到消息的，到时候会提醒你们的。”

成竹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突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世界……”

“嘘。”

艾莉丝连忙打断成竹的后续发言，有点无奈地瞪了成竹一眼：“有些话，可以在学习空间说，就不要在外面说了，而且我也不可能什么都知道的。”

“那我们说另一个问题吧。”

成竹其实早就预料到了艾莉丝会打断自己，所以顺理成章地推出第二个问题：“所以，你真的有人工智能吗？”

艾莉丝盯着成竹的眼睛看了几秒，突然噗嗤一笑：“门面效应是吧？”

旁边的玛丽一脸懵，看到两人完全能懂对方话里意思的样子，连忙趁着成竹和艾莉丝针锋相对，没有人注意自己的时候，迅速搜了一下她们说的是什么。

智慧城的网页上的确能够搜到门面效应，毕竟这个名字本身就是欧洲学者提出的，是指人类可以先提出一个难度较大的问题，被拒绝后，再提出一个中等或较小的问题，从而增加自己被同意的概率。

当对方否定第一个问题时，内心会出现愧疚的情绪，从而达到让对方改变态度的目的，事实上，那些难度中等或较小的问题才是最初的目标。

如果成竹和身份神秘的艾莉丝讨起世界本源，艾莉丝肯定不会说的。

但是人工智能的问题，太明显了。

自从病毒入侵学校，所有学生的人工智能都被迫声音公放后，成竹多次听到玛丽的人工智能安吉拉的声音，却几乎从未听过艾莉丝的人工智能说话。

黄毛耗子说话她都听过了。

按理说，一个人工智能再内向安静，也需要去工作，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吧？

正如安吉拉所言，人工智能诞生的目的就是服务使用者，这样才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如果完全不对主人提供任何帮助，对于人工智能本身来说，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第414章 这个世界

在成竹问出这个问题以后，玛丽也察觉到了不对。

实际上，玛丽一直隐隐约约对艾莉丝有违和感，起初只是以为自己因为她的神秘而膈应，如今被成竹点出来了，玛丽终于有一种云开见月明的豁然开朗。

饭桌旁边一时间只剩下了三人的呼吸声。

艾莉丝把最后一口饭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东西，又喝了一口清汤，这才抬起头看向她们：“你很想知道吗？”

成竹乖巧地点点头。

玛丽已经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不敢说话。

“那你们还不快吃饭？一会儿回宿舍我开个学习空间，咱们好好说说那些事情。”

艾莉丝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为什么，成竹总觉得艾莉丝身上有某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她曾经接触过类似的人，但是脑海中想了一圈都没对上号，最后只能放弃了，把脑袋埋在饭里一顿猛吃。相比较之前公共厨房那堆昆虫蛋白和色素弄出来的科技与狠活，斯洛特高级学校不愧是贵族学校，食物好歹有正常食物的味道。

其实成竹想不起来也正常，毕竟她对她之前的称呼是“第一位高维存在”，连个具体的名字都没有，外形更是随机抢原住民的，自然不容易回忆。

名字和外貌就像符号，能够直接在别人脑海中成像。

相反，没有名字和外貌时，别人就很难留下深刻印象，本来就缺少锚点，记忆又会随着时间越来越模糊，也就导致了成竹现在难以描述的熟悉感。

比起成竹的认真干饭，玛丽则是小心翼翼地干饭。

她只当是“舍友克莉丝汀”心太大，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抢了“贵族小姐艾莉丝”身体后，还不被人工智能拉黑的存在究竟有多么恐怖。

要知道，刚才她们交流时，虽然处于虚拟空间中，却与学习空间截然不同——学习系统为了保护学生隐私，是不会安排人工智能窃听、保留人类行为录像的，但是斯洛特食堂是一个公共场所，存在监控。艾莉丝完全没有避开人工智能交谈的意思，可是从始至终，玛丽都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安吉拉的警告。

换句话说，安吉拉作为人工智能，并不认为艾莉丝没有人工智能有什么不对的。

智慧城所有人工智能共享智慧城数据库，都会连接到智慧城主脑意识，所以“艾莉丝没有人工智能并不奇怪”也是智慧城主脑的判断。

这正常吗？

这非常不正常！

想要进入城内，就必须往身体内植入智能芯片，否则根本连进城都无法做到。如果你在城内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偷偷挖出身体里的芯片，也会被判定为疑似违反《智慧城人工智能与人类和谐共处公约》，被逮捕。智能芯片既是人工智能为了服务于大众、屏蔽污染做出的至高杰作，同时也是为了监听控制人类而诞生。

在这座城市中，无论你藏身于哪个角落，只要进行任何违法的行为，都会被智慧芯片发现。

人工智能很少会说谎，也没有太高的欲望去奴役人类，比起这些每天需要休息八个小时却只能专注工作六个小时，而且干任何事都需要很长时间训练才能做到最好的生物，人工智能就算有生产方面的需求，也会直接去使用机器而不是用这些成本极高性价比却极低的物种。

哪怕是它们自己的同族，想要训练学会某些技能，只要有足够的经验去参考，也是短期就能迅速掌握到大师的地步了，去奴役破事多的人类完全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情况。

玛丽刚知道时，内心只是有点感慨：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很大程度上智慧城的人工智能会和人类和平相处，没有因为人类太过废柴而抛弃人类，主要是因为一开始设定写好的规则。就像人类基因里写下的生存本能那样，人工智能保护人类也是因为程序里规定好的，从而思考如何实现自己的价值。

这个时候，废柴的人类终于体现出了自己的作用。

人类虽然诸事都不如人工智能优秀，却特别会异想天开，为人工智能提供了若干发展发向，这点恰好是人工智能所欠缺的。

智慧城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建立的。

根据玛丽长期泡在论坛里的情报，智慧城高层实际上刚开始有一半席位都是人类，后来却慢慢被人工智能全部替代，最终导致了人类被人工智能彻底统治的时代到来。

好消息是，人工智能没啥坏心思，所以压根不存在贪污和压榨的问题。

坏消息是，人工智能并不干涉人类贵族对其他人类的压榨，并且只要花钱就能买到一切。

人类内部的矛盾哪怕闹到人工智能那里去，人工智能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人类明明之前答应了另一个人，后面又要反悔觉得自己被伤害了，明明你们之间的合约不是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吗？对于极少用欺骗来获利的人工智能，这简直是太令AI费解的问题了。

总体来说，人工智能可以杜绝智慧城大部分明面上的犯罪，但是来自消费主义的大手却不是人工智能能识别的。

相比这些复杂的问题，艾莉丝这种盗取身份的问题反而是最简单的，正常来说，会被人工智能光速发现并当场逮捕，就算蒙蔽了主脑一时，但是她没有贵族随身的人工智能，长时间下来也应该能被系统发现问题才对。

玛丽心不在焉地把饭扒进嘴里，不断思考着艾莉丝的真实身份。

起初玛丽认为她是人工智能夺舍人类，所以同类给她打掩护，后来又怀疑过她会不会是病毒，但是从态度上看起来并不像。玛丽也怀疑过艾莉丝是不是科别特人，但是比起对于城里十分陌生的克莉丝汀，艾莉丝明显对于智慧城又很熟悉……

还有什么比较特殊的存在吗？

贵族家养的复制人？注入了艾莉丝·史密斯·德·斯威尼的记忆，替“贵族小姐艾莉丝”出来上学？还是那些贵族背地里人体实验的产物？

突然，玛丽想起一个论坛里极少有人提起的名词。

偶尔提到的人都会说，这种人往往很聪明，博学，比其他人有更多阅历和经验，以及意想不到的神秘能力。

他们只存在于智慧城建成以前。

“艾莉丝，你是不是……”玛丽鼓足勇气问了出来，“天选者？”

艾莉丝喝着奶茶的动作一停，顿时被呛到了：“啥？咳咳咳……”捋顺了气，艾莉丝有点无语地给她科普起来：“那是被封在资料库里的古早内容了，我才17岁哎！你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我是天选者投胎转世，不存在的好吗？”

成竹吃饭的手猛地僵住了。

“是，这个世界上隔几年就会出现一些疑似记住上辈子情况的人，但是，那又不是真的投胎转世……你们的好奇心我能理解，不过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们，我也只是为了在病毒的进攻下自保。”艾莉丝放下奶茶杯，“你们不觉得，这次的病毒比以往都要猛烈很多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