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来看我笑话的，赶紧走——”

陆司昀佯装怒意起了身，一副要赶人的架势。

“我不走。”雍王更往后坐了坐，更自在了。“难得见一向心有成算的陆夫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可得多看两眼，不然后悔。”

“你——”陆司昀有些被气到。

陆喻澜站在一旁，目不斜视盯着房梁，憋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幸得陆喻泊从门口探了头进来，向雍王行过礼，打过招呼后，将陆喻澜一并叫了出去，这才替他解了围。

“想当初，陆夫子在姜家教我们读书的时候，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吧？”雍王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打趣起来，当年的陆司昀和今日的陆司昀，可真是判若两人啊... ...

看样子娶了姜晏宁，果真过得危机四伏。

想到这儿，就不免觉得出了一口气，心中痛快... ...

幸好挨揍的不是他。

“说起来我也是你的老师，一日为师... ...雍王这般嘲笑我，不好吧？”陆司昀摆出当年架势，端坐了些，“当年我可不是这样教你们的吧。”

雍王憋不住，大笑。“其实，当初我还真的想过，你和她相差十二岁，又是一板一眼守规矩守礼数的，她年纪小性子倔，最怕规矩约束着，她嫁给了你... ...日子只怕过得不会痛快。不是她逼疯了你，就是你逼疯她，你们的日子该过成什么样... ...”

他当初确实有过这样的担心。

两个相差如此之大，不论是年纪、性格、习惯... ...都截然不同的人，放在一起过日子，该是怎样的鸡飞狗跳。

“劳你费心了，我们的日子过得倒也算肆意。”陆司昀神色里多了些得意。

雍王坦然，“是啊... ...她跟着你，倒也没见着她逼疯你，或者你逼疯她。看得出来，你们过的是真的很肆意了。”

如今… …

愈发觉得当年的一切，都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幸好未曾因为他的执念，而耽误了什么，见着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能打打闹闹，也是彻底释怀了那时的遗憾。

“可… …果然还是等到了，有生之年果然看得到陆夫子被打的样子。哈哈哈… …”

也许是心底仍有一丝丝的不甘，看着陆司昀此刻的惨状，还是让他忍不住“落井下石”。

“你回去吧。”陆司昀的笑容瞬间收起。

无比确定——

雍王就是来看他到底有多惨的。

雍王见他面上挂不住了，也逐渐收敛了笑意。“有时候，回想当初真是快活，最大的烦恼也就是眼前那一点点小事。现在想找人说说当年的事，才发现物是人非，还活着的人… …真不多了… …”

那些年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

匆匆忙忙。

是年少时，风华正茂的他们为着一点点小事闹的人尽皆知。

是少男少女们各怀心事的思慕，在每一次聚在一起的时候，出风头... ...

是他能在人头攒动的各种赏花会马球会上，一眼就找到心上人的身影，不顾一切向她奔去，而忽略了周围投向他的目光... ...

也是母后求得父皇赐婚，命他娶张嫣之时，大雨瓢泼，他跪在父皇的寝殿前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曾说过，此生非姜晏宁不娶。

可面对祁王兄长日渐强大的势力，为着母后的逼迫，他还是违心娶了张嫣... ...

他在姜家门前守了一夜，却未曾能见到姜晏宁一面。

在他成婚后，姜晏宁就跟随她的父兄离开了京城一走就是三年。

好不容易守到她回了京城，又眼睁睁看着她嫁与他人... ...

年少时的惊心动魄、肝肠寸断，早已经随着时间得到了超度，时过境迁，早已经释然了那些曾经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割舍的。回想起往事，没了少年时的决绝，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有趣。

看着陆夫子和姜晏宁如今的日子，想想他和张嫣又错过日子，亦是遗憾的。

真可惜，他没能在张嫣活着的时候，好好了解过那个姑娘，她也曾是他的雍王妃啊... ...“时间过得真快，还记得从前，我也曾信誓旦旦的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上第二个姑娘了... ...”

可他还是对张嫣动了心。

在张嫣死后，在他... ...变成这样的时候，才终于得空安静地去了解她... ...

然后再慢慢，更爱她。

今日说这些，是他想在仅剩不多的“老朋友”跟前，将藏匿于心底的心事坦白。

“你与张嫣，也算是有缘无分... ...”陆司昀感叹，不免为雍王和张嫣的结局而唏嘘。

雍王寂寞地笑笑，“若说有缘无分，我与姜大娘子又何尝不是有缘无分呢？忽然想起一事来... ...当初姜大娘子头次入宫赴宴，我曾约了她十五的花朝灯会相见，还准备了一条街的花灯想要送给她。却不料跟随家人而来的她，根本就将此事忘了，我抢了她的面具想让她来追我，怎料半路却走岔了... ...后来，桓婴催我回宫，我便只能先离开了，更来不及跟她交代一声。上车的时候，我还看见你呢。”

“面具？”陆司昀的记忆一下子被拖回到了当年的花朝灯会上。

模糊间记起，他和姜晏在灯会上相遇，便是宁儿认出了他的面具... ...

他问，“什么样的面具？”

“就是... ...一个般若面具，青面獠牙，样子很吓人。”雍王没想到陆司昀会这么问，匆忙间大概形容了一下。

“现在何处？”陆司昀又问。

“大概... ...收在书房里了。”雍王回说。

当年错失所爱，他便将此物仔细收了起来。

那些年他为了讨姜晏宁的喜欢，送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给她，而那面具是唯一从姜晏宁那里抢来的，留作了一个单纯的念想... ...

“走。”陆司昀起身，上手拉住雍王的衣袖，“去你那儿。”

“这是做什么？”雍王大惊。

“你得把我娘子的东西找出来，还给我。”陆司昀不顾雍王挣扎，推上他那个装了轮子的椅子就往外走，“... ...你最好想清楚放在那里了，今天不找出来不算完！就算把你雍王府翻个底朝天，你也别想藏着我娘子的东西！”

回想起来，当初他将自己的面具送给了姜晏宁，竟是一模一样的。

才得知还有这样的事情，又怎能放过。

不论怎么说，今天都一定要从雍王那儿，把那个面具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