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夜里找寻到一束光，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放弃他。

落款是2017年3月18日，最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陆”字。

——是他出国的那天。

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

傅司承握笔的骨节微微泛白，心上像是被挤上了一整颗柠檬，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即便是在之前看到准考证和陆曦然的手机密码时，他就隐隐有些猜测。

可当真正尘埃落定真相大白的这一刻，他感受到的情绪却不是喜悦。

他好像找到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原因。

他在害怕。

害怕让陆曦然伤心了这么多年的人是自己。

害怕在那个雪夜里，陆曦然所有的崩溃和绝望都是他带来的。

那种后怕的感觉编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围住。

他不敢想象，如果当年陆曦然没有坚持下去，陆修明没有跟他提出联姻，如果那三年他哪怕动过一丝离婚的念头那结果会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傅司承都不能保证自己能承受这个结果所带来的代价。

甚至——

连便签上写着的“放弃”都让他的心脏狠狠地刺痛起来。

让她那么难过、那么痛苦、那么绝望的人，居然真的是自己。

这一瞬间，他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陆曦然似乎没察觉到傅司承的不对劲，还在叽叽喳喳分享着在拍摄中遇到的琐事。

这些事情本来是很无聊的，但是跟傅司承讲述的时候就不无聊了。

大概是和傅司承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觉得无聊。

看到外面的大雪，陆曦然忽然又想起陆枫跟她说过的那个弱智的“都市传说”。

“承哥，我有个朋友跟我说，站在最高的地方向飞机上的人喊话，飞机上的人都能听得到。”

她顿了一下，仿佛开玩笑一般提起：“你还记不记得你大四出国那年。”

傅司承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嗯？”

陆曦然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轻声开口：“我也站在这里跟你喊过话。”

其实她都不知道傅司承坐的是哪个航班，也不知道时间和方向。

就好像是要给自己找一个足以支撑下去的信念一般，她站在这里朝着天空一遍一遍地重读，没有没以后名字，只有“你好”。

有人说过，暗恋就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连傅司承的名字都不敢宣之于口。

他的名字大大约就是她少女时期里，深埋在心里最大的秘密。

傅司承陡然开口：“喊了什么？”

陆曦然忽然起身，走了几步推开奶茶店的门，朝着大学中跑去。

大概跑出了七八米她才转过身，双手放在最嘴边，拱成喇叭状喊道：

“ 你好吗！”

傅司承紧跟其后追出来，听到她这么喊，愣住了。

陆曦然又重复了一遍：

“傅——司——承——”

“你——好——吗——”

她声嘶力竭，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你——听——得——到——吗——”

你听得到吗。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

从少年时到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相比。

中学时候的那天似乎与现在重合了，也是这么一场大雪。

陆曦然用尽了力气，傅司承快步朝她走来。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用力地拥抱过一个人，陆曦然埋在他的怀里，几乎要被揉进骨血中。

傅司承的声音有些哽咽，颤抖着叹了口气。

“听到了。”

回应他的，是像那个学业一样的，少女毫无预兆的大哭。

她知道。

知道那些曾经炽烈的呼喊。

听到的终于不再是自己的回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