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儿二十八回来的。”

“西府林姑娘……前儿就搬回兴荣街了，六部诸司的休沐放假……二十之后就先后开始了。”

“封印之后，林姑老爷……待在府中。”

“林姑娘也有家的。”

“是以……再回西府小住……要等上元节后了。”

“为此事……宝叔还闹腾了一下，终究……林姑娘还是搬走了。”

“……”

午时三刻有余。

会芳园登仙阁雅室之内，屏风陈列，火炉栊起，一份份肴馔珍品摆上，温瓮之内更有美酒温酿。

珍大奶奶尤氏坐在主位，秦可卿、秦钟左右分列而坐，此间无外人，随伺皆近身。

彼此闲聊，彼此说笑，亦有一番欢快。

秦可卿夹过一块一品豆腐，口中稍稍咀嚼，有觉樱唇还是有些酥麻之感。

便是忍不住看向某人，偷偷白了一眼。

就知道某人回来肯定要使坏的。

就算可以忍住一时，也一定要使坏的。

说了那么多好听的，自己……又中了他的坏点子，连带舌头都有些麻麻的。

吃着滋味不错的一品豆腐……都觉滋味怪怪的。

若非珍大奶奶也在，定要用拳头好好打他几下，整日里心思就不能……正心一些？

就不能少使坏？

缓缓吃着菜品，随意闲聊着一些事情。

钟儿要回兴荣街小住了，年节前后都很难在东府留宿，西府那里，林姑娘……也是一样。

往年。

林姑娘的爹爹在扬州，无法回去。

今年，她爹爹在京城做官，家也搬到京城了，年节之时，自然要回家住着。

“林大人所在的户部，一岁难得闲暇。”

“年底之时，方可稍稍安歇。”

这件事……自己还真不知道。

吃着面前的一份红烧肉……味道不错，合自己的口味，不过，比起青莲的手艺，还是差了一点点。

林黛玉回兴荣街住着了。

如此，年底倒是可做邻居。

下午回府之后，当过府见礼。

“宝玉和林姑娘素来亲近，林姑娘要回兴荣街小住，自然不舍。”

“小秦相公，尝尝这道清炖火腿！”

“是塞外的火腿，滋味同浙江那里的金华火腿不太一样。”

珍大奶奶也是笑语一言，两府都是挨着，西府发生什么事情，一般都是知道的。

小秦相公也不算外客，一起用饭不算什么。

小秦相公。

个头，生的还真快，明明年岁和宝玉相仿，个头都高出许多了，若说比宝玉大几岁……完全可信的。

样貌……还是先前一样的俊俏。

如今小秦相公的身份地位不同，浑身上下少了当初自己记忆中的喏喏、沉静。

气宇更为盎然，更为英气焕发，更为煌煌出众，言语动静……皆风度华然。

小秦相公。

年岁不大，已经是一等子爵了，这等爵位……比两府世袭的爵位都要高了。

今上对小秦相公也别有恩赐。

城南那个落霞园，十一月的时候和蓉儿媳妇一块去瞧瞧过，凤丫头也一块去了。

那里……论大小，同两府建造的省亲别院都差不多了，内里……风格构造不同。

落霞园里的那个落霞湖很大很大。

省亲别院……里面也有湖……却寻常一些，更多是各种庭院园林，风格皆迥异。

虽未入内看过，图纸……还是一览的。

现在已经完工了，也装饰不少了，过了年，就差不多可以全部完善。

到时候，就能够请娘娘省亲了。

小秦相公的营生也没得说，当初万豪酒楼初接手的时候，蓉儿媳妇也让自己掺和了进去。

昨儿，蓉儿媳妇和自己说了，万豪酒楼的利银年底就可统计出来。

因锅子之盛，万豪酒楼每日只要开门，都座无虚席，自己所得……不少。

银子！

银子赚多赚少，其实自己也不十分在意，肯定不会亏的，然……多了一件事情，也是不错的。

也是心悦的。

小秦相公！

和自己也算一家人，二姐和三姐的事情……早就知道了，于此……也喜欢看到。

尤家家道中落，若是没有小秦相公，二姐、三姐和老娘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以二姐的年岁，眼下更是需要议亲了。

依稀记得二姐身上有一桩亲事，但对方……却不好，亲自派人探查过的。

真要嫁过去，岂非受罪？

还有三姐？

欲要嫁入高门大户？

多有艰难！

小门小户，日子多普通，衣食用度只怕都艰难。

小秦相公！

知根知底的人儿，家里都是清楚的，更主要是小秦相公很好，无论是才学举业，还是营生操持。

都没得说。

正妻不敢想，当一个妾室，也不错。

更有小秦相公眼下倚重二姐、三姐她们，将来更不会差。

小秦相公的为人，自己也了解一些，非薄情、滥情之人，若是如西府琏二爷那样……自己还要担心担心的。

唯有！

蓉儿媳妇多可怜了一些。

蓉儿那个不争气的，染上了那样病症，京城不好好瞧，还去通州之地？

最后……。

蓉儿媳妇才多大？

自己！

自己好歹还有珍大爷，尽管珍大爷中风如旧，可好歹还活着，也算有一个盼头。

蓉儿媳妇。

年岁如此，膝下也没有一个孩子，将来……要比自己艰难一些，好在……小秦相公现在还没有娶亲。

蓉儿媳妇也能够将精力分过去许多，不至于整日无聊待在府中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塞外的火腿，的确少见。”

“大奶奶也请用！”

“……”

于珍大奶奶尤氏颔首，取筷子夹了一些火腿，非金华火腿，而是塞外的火腿？

其实，也吃过。

滋味醇香许多，肉质紧密许多，需要炖煮的时间很长，火候到了，火腿里面的滋味就溢出了，肉汤喝着也好。

珍大奶奶尤氏！

非盛装华丽，着一袭海水绿接针明光锦云裙衫，修身合体，不为贴合，不为十分宽松，多为居家之怡。

绾着妇人的随云侧髻，金银相合的飞雀腾云发簪点缀，言谈含笑，一道雍容韵美的成熟漫生。

一些事情，自己不为后悔，贾珍那货……当有此报。

至于尤氏……唯有别的地方补偿了。

“钟儿，城外秦瓦家里……你去了吧？”

“秦家的亲族本来就不多，秦瓦和秦兰做事还是很好的。”

钟儿的胃口还是那般好，秦可卿心情不错。

“自然去了。”

“明儿也会让秦瓦回家待着，待过年之后再回来。”

秦钟颔首。

秦家……亲族还真是不多，如贾家……整个坊里的贾家族人足有成千上万人。

金陵之地，更有许多。

秦家！

啧啧。

还需要壮大。

如何壮大？

得！

老爹之意，要落在自己身上？

那也得需要时间。

“亲族！”

“听说腊月二十前后，西府来了一位二太太的族人？不是城中王家的，而是……另外的王家！”

“蓉儿媳妇，你可知道？”

珍大奶奶念叨一声，说道一事。

尤家的亲族？

也散落了。

倒是前几日在西府听到了另外一事，和二太太有关的。

蓉儿媳妇和凤丫头关系极好，不知道是否了解。

“大奶奶，有这样的一件事。”

“婶子和我提过。”

“前来之人是一位老妇人，叫……刘姥姥，还有她的一位孙儿。”

“她们家一二十年前和二太太家有关联，临近年底，因家境艰难，不得已前来。”

“本是来寻二太太的。”

“二太太有事，便是让婶子处理的。”

“婶子给了她三十两银子，还有一些府中剩余的新旧衣裳，应该足够她家渡过眼前难关了。”

“过一个好年不难。”

“剩下的银子还可以做一些其它的事情。”

迎着大奶奶的好奇目光，秦可卿应语。

这件事其实不大的，想不到也有传开，也非秘密，便是说道出来了。

“刘姥姥？”

秦钟略有奇异。

“是刘姥姥！”

秦可卿看过去，点点头。

“三十两银子，用好了，可有不小的用处。”

刘姥姥？

秦钟夹过一颗虾米丸子，滋味很好。

“三十两银子，在城外买田地都可以的。”

“好好操持，一家人的生计不难。”

“如果会一些小手艺，也能够将摊子支起来。”

“……”

三十两银子。

不是小数目。

京城内的寻常人家，一年下来可以剩三十两都不少了。

一个三五口之家，三十两银子，一家人省着花，一年都可以过得好好的。

钟儿所言用好了，可以用处很大，秦可卿以为然。

“三十两银子？”

“蓉儿媳妇，我听说后街制药工坊的做工之人，年底发的月钱不少，还有发奖金的，奖金的数目更为丰厚。”

“这几日我在两府走动，可是有不少人钦羡此事的。”

“更有听到有一些近支族人也十分想要进去的。”

“……”

三十两银子！

珍大奶奶尤氏也是颔首，是不少。

对于城外一处寻常人家来说，更是不少，自己在府中用不到什么银子。

坊里一些近支族人的进项还是大体知道的，还有尤氏一家……没有遇到小秦相公之前，一年三十两银子都有些艰难。

近支族人？

又想起一事，看向蓉儿媳妇，也看向小秦相公。

后街的那个制药工坊……如今越发成为香饽饽了，平日里还不觉有什么。

年底了，制药工坊那里发月钱了，发奖金了，数目稍有传开，引人心动。

自己都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