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候不为晴空，却也不为雨雪即将到来的阴沉压抑，万里太虚，密集的白云横空，冷风席卷。

辰正有余！

西城的一处清幽雅苑之地，不时传来道道如泣如诉的哀婉缠绵琴韵音律。

初始，还有些许生涩，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便是……曲韵通畅，顺风而荡，缭绕四方。

琴音有动，开头的清新明丽，欢快绰然，鸟语花香，风和日丽，都在其中流转。

隐隐约，仿佛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一处行走，一处说笑，一处玩闹。

天地万物最美好的一面绽放，山林旷野，澄澈无暇，诸般外在之烦恼皆不存。

然！

随琴音而动，很快……曲风有变，韵味有变，原本平静一片的湖泊开始荡漾，开始风起云涌，开始浪花滚滚。

更为夹杂琴音不为掩饰的惶恐、焦躁、不安……，如风和日丽之天，骤然有变。

一股股蓄势待发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琴音愈发的厚重，愈发的令人心跳，愈发的令人心神哀婉。

又是一道琴音高昂转折，有痛苦之音，有悲愤之音，有反抗之音，有残暴之音。

但！

狂风还是剧烈席卷，暴雨还是倾盆落下，天地间一片灰暗，风雨雷电嗡鸣不已。

琴音铮铮，闻者心颤。

随着琴音又为婉转，一丝丝从心间最深处蕴生的哀伤之意漫出，凄然的随风飘荡在天地间。

……

……

“……”

“小神医，也太坏了。”

“尽管听过一两次了，可……还是有些忍不住。”

“母妃您都哭了，真是的。”

“母妃，那个马文才还真不是好东西。”

“唉，梁山伯和祝英台他们……化蝶飞去，生前无缘，死后……共赴。”

“哼！”

“小神医真是的，幸而是过了上元节才刻印出来，若是前几日刻印出来，京城内外怕是要哀婉一片了。”

“今儿的京城，估计……也会哭声一片的。”

“母妃，您说小神医他怎么就能写出这样的曲子呢？”

“我也想要写出一首曲子的，可惜……下笔都写不出东西，小神医写曲子跟吃饭、喝水似的。

“母妃，小神医真聪明！”

“……”

先前已经听过这首曲子了，还是创作之人亲自弹奏的。

当时！

自己都有些垂泪，长乐姐姐她们也差不多，现在……从乐师的古筝下再次听到这首曲子。

一颗心又是忍不住了，捻着手帕，擦着眼角的点点泪水，话语间，又看向坐在身边的母妃。

母妃此刻的双眼也是红红的，也正在找巾帕呢。

小神医真是的。

真该打！

哼！

若非小神医今儿去翰林院了，定要好好打他一顿。

“小神医！”

“这首曲子……着实动人心神。”

“梁祝之事相传千百年了，流传的曲子很多很多，小神医作的这首……足可传扬后世。”

“小神医！”

“曲韵作的真好。”

“母妃少幼之时，也曾读过梁祝之事，也有你此刻的心思心绪，如今……再次想着那些，又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梁祝之事，不只是梁祝。”

“还有更多的梁祝！”

“你个小丫头……才多大，也就只能恨一恨那个马文才了。”

“……”

常服着身，凤纹攒丝，已然雍容华贵，简约的发冠束之，更添贵意然然，捻着手中一条巾帕，擦了擦眼角。

自己……应该没哭。

却也是有感梁祝之事。

也是为这首曲子动心。

小神医。

在曲韵上的才学……没得说，数年来的京城内外，许多曲子都是小神医所作。

皆有独到之处。

而且，较之以往的曲风曲韵还多了一些别样风范，也算为曲子开创先河了。

开创不一样的道路。

梁祝！

小神医作的这首梁祝……心性稍微差一点，年岁稍稍小一些，便是如自己的小丫头一般。

既然刻印在报纸上了，那么……今儿的京城，还真的要哭声不绝于耳了。

梁祝！

千年梁祝，曲韵极多，自己的判断中，小神医这首曲子……足可位列顶尖，传扬后世。

数十年、百年、数百年后……仍可广为传唱的。

但！

寻常人之心，于梁祝之事所思……不过一隅，世间的梁祝之事，很多很多的。

“哼！”

“母妃，你又小瞧我！”

“我……我怎么就只懂恨那个马文才了？”

“梁祝之事，我知道的多着呢。”

“梁祝发生在晋室南迁的岁月，那时……衣冠南渡，世家门阀皆联姻为上。”

“九品中正，门第家族为上。”

“上品无寒门，便是那般。”

“梁祝之所以难成，不就是因为……，……。”

听着母妃的话语，小郡主有些不乐意了，母妃总拿自己当小孩子看待，自己不是小孩子了。

自己……长大了。

母妃所言，自己只知道恨那个马文才，母妃又小瞧小看自己了，自己知道多着呢。

将眼角的泪水擦拭干净，似乎……也没有多少泪水。

反正，想着梁祝之事，就有些心中酸酸涩涩的，那样两位心意相连的人不能有成，殊为遗憾！

为何会有那个结果？

自然不是马文才的缘故。

“哦？”

“你个小丫头……何曾也有这般的见识了？”

“母妃记得你并不喜欢看那些史书史论的，你说的那些……就算是寻常读书人都说不出来的。”

“……”

恭王妃多惊讶，清眸微睁，细细端量坐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好像不是自己的小丫头了。

因为。

自己的小丫头大可能很难说出那样的话。

小丫头说的那番话……的确道理，也是自己想说的一些话语，梁祝在魏晋之岁，有很多类似的梁祝之事。

小丫头连衣冠南渡、上品无寒门都说的头头是道，自己的小丫头私下里没有贪玩？

一直在苦读？

莫不是想要为自己拿回来一个女状元？

思绪有动，恭王妃莞尔不已，继而摇头轻笑，还真不像自己的小丫头。

“……”

“母妃，您又小瞧我！”

“我……。”

“哼！”

“这番话虽说不是我说的，但我记住了，觉得很有道理，那就是我的了。”

“……”

于母妃此刻的神态言语，小郡主很是不满。

相当不满。

自己……自己很聪明的好不好，怎么从母妃口中听着……自己就是一个蠢笨的、不学无术的人一样。

都和那个项成章一样了。

“哦？”

“你个小丫头，母妃猜着你的看书习性不会轻易改变的，是……是小神医说的？”

“长乐公主虽有才学，但……看的史书也不算多。”

“小神医，探花之才。”

“当年上皇曾送他一部《二十四史》呢，小神医对于史书看的很多很详细。”

“你父王都有夸赞的。”

“尤其他对于隋唐关陇贵族的论述，在京城的读书人中，已经颇为盛名了。”

“你父王编书，都准备在隋唐史论一卷，留下小神医的一些文章。”

“梁祝之事！”

“小神医能写出那样的曲韵，洞悉那样的史论，道出那样的话语，倒是不难。”

“……”

“母妃还以为你个小丫头转性了呢。”

“……”

恭王妃又为诧异。

璇儿从别的地方听来的？那番话是别人说的？不是璇儿说的？是谁……，似乎也不难猜。

十之八九便是小神医。

小神医有那个才学和本事道出。

“母妃，您……您真讨厌！”

“……”

小郡主觉得现在自己不想要再和母妃说话了，真真要令自己生气，母妃不说那些话还好些。

怎么觉……自己更笨了一样。

“母妃怎么讨厌了？”

“你个小丫头倒是说说看？”

恭王妃抿嘴含笑，伸出白皙的手指，在小丫头的眉心莲花纹轻轻落下，自己的小丫头今岁又长大了一岁。

璇儿，都十六岁了。

按照礼仪规矩，前两年十四岁的时候，就可以议定一些事情了，然……成章在前，是以，不着急。

医道而论，女子十六岁之后再出嫁，是有好处的。

今岁，成章的事情要成了，自己的儿媳要来了，还是成章那孩子亲自选定的。

于许家的那个丫头，自己也是满意的。

其实，三个人选自己都满意，奈何成章看中许家的那个如烟，自己……没啥意见。

王爷很喜欢，王爷很欣赏许家的那人。

成章的事情之后，就轮到璇儿了。

就轮到自己的小丫头了。

就轮到恭王府的掌上明珠了！

小丫头！

自小到大，掌心珍宝美玉一般的养着，都十六岁了，接下来一二年定要有那般事的。

人选？

夫婿？

是谁？

脑海中掠过一道人影，恭王妃不自觉的轻哼一声，璇儿的心意自己早早都能看出来。

他的……，不好说。

他看不上璇儿？

不能够。

看上了？

礼仪之故？

这倒是像话，这倒是不错！

然！

万一那个坏小子……真的……，璇儿该如何？

打量自己的小丫头，恭王妃有些心累，当年……璇儿这丫头怎么就好好的碰到他了。

如果没有碰到，现在还好好的待在府中。

到时候，自己和父王替她选几个，她再从其中挑选一个，同成章一样成事……更好吧？

嗯。

也不一定。

自己的小丫头……越来越令自己头痛了。

现在都讨厌自己了！

以前可都是母妃真好、很喜欢母妃之类的话，念及此，恭王妃更觉头大！

美人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