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叔！”

“林叔父！”

“……”

“鲸卿，多日没有见你了，今儿是休沐？还是下衙门了？”

“鲸卿，无需多礼，坐！”

“……”

“今儿休沐，偷闲一日，上午在城中转了转，刚才随姐姐前来府上，见过老太君和太太们。”

“也瞧了一下凤婶子，正要入园子的，世叔可巧回来了，林叔父也在一起。”

“……”

从凤姐那里离去，刚向着大观园走两步，便是遇到金钏儿和玉钏儿了，于金钏儿姊妹二人，不为陌生。

得知贾政贾存周的相请，礼仪之上，一声世叔不为过，林如海叔父也来了，稍稍诧异。

荣禧堂内，先后见礼，入座林如海下手的椅子上，彼此闲聊着，不时，彩云捧茶近前。

对于贾政，的确有几日没有见到了，林如海相对见的多一些，老爹和他时而吃酒。

自己在府中的时候，也有相陪。

“哈哈，空闲休沐之时，当来这里走一走。”

“鲸卿，今岁你就要用心用力编书了，工部那里，怎么不去了？我可是一直等着你的。”

“……”

贾政换了一身居家常服，坐于上首，吃茶盏，轻呷一口，与列此间，一位是妹夫，一位是亲戚同僚之子。

皆自己人，不为外人。

心情粲然许多。

鲸卿！

遇到鲸卿也在府上，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这孩子很好，自己……很喜欢这孩子。

倘若他是自己的儿子，就好了。

看着面前的鲸卿，就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那个孽障，那个祸根，和鲸卿一般的年岁，鲸卿都举业有成了，都金榜题名了。

都殿试位列一甲了。

都点中探花了。

都是翰林编修了。

都是翰林院清贵的官了。

那个孽障，上元节之后，具体的课业自己还没有好好询问，也不知经义文章进益如何了。

总是心思不往正路上使，总喜欢在浓词艳赋上下功夫，还读什么百家老庄之学。

那些学问，不是不好。

而是举业有成之后，有的时间和精力去琢磨，去品味，眼下……正是勤奋读书的时候。

珠儿！

珠儿像宝玉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很好了，都已经进学生员了，若是身子无碍，说不得会成为东府敬老爷后第二个进士。

可惜。

自己的珠儿，可惜了。

光顾着读书，身子骨都……，也怪自己，若非那般，自己现在也不会对宝玉那般宽松。

可是。

鲸卿就很好，一些事情，自己也有知道的。

鲸卿这孩子在勤学苦读之余，还不忘打磨身子，这一点极好，其实……珠儿当年也该如此的。

两府是武勋之家，就算子弟读书不怎么样，身子骨也该打磨坚实才对。

接下来，也当让宝玉好好打磨一下身子骨，他那般性情，保不齐……，是一件担心之事。

鲸卿！

现在是翰林编修，和如海当年一样的官位，也在做如海当年的编书之事。

编书！

以鲸卿之才，编书不为难，不过，编书是一个复杂的差事，六部诸司……鲸卿都要去走一走的。

如海当年在京的时候，在工部都多有见到如海，现在……轮到倾臬兄的儿子了。

时间过得还真快。

真的很快！

鲸卿编书的题目，自己知道。

年前去工部的时候，还去看了自己，很令人欢喜，今岁六部诸司衙门开印之后，好像还没去过吧？

不由好奇。

“世叔见谅。”

“这几日小侄去兵部稍稍多了一些，朔北之事，关于那几年的事情，兵部的文书很多很多。”

“工部那里，应该下个月会去的比较多。”

“……”

放下手中的茶盏，秦钟笑道。

今岁，六部诸司要常去了，去岁，只是熟悉一下六部诸司，混个脸熟！

“鲸卿，翰林院内，对翰林编修的编书时间不为苛刻，不要求快，细致编书，遍观六部诸司的文书，会有所得的。”

“下个月，先去户部那里，然后再去工部。”

“……”

林如海握着手中茶盏，缓缓笑语。

和内兄一同入府，乃是碰巧，外加自己后儿要休沐，顺便知会玉儿一下。

鲸卿也在这里，倒是意外了。

鲸卿现在是翰林编修，还是探花出身的翰林编修，和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所不同。

鲸卿的年岁比当年自己取中探花小多了，仕途之道，年岁小，有好处的。

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地方，总体……还是好处居多。

编书之事，自己亲历。

知晓个中妙处，和鲸卿也说过一些，而且……鲸卿的老师是青园先生，也会了解的。

翰林院出身的人，之所以只要稍有才能，就会提拔很快，不是没有缘由的。

“如海！”

“鲸卿，先去工部，你们两家都挨着住，鲸卿来我这里可是不多的。”

“……”

于自己的这个妹夫摇摇头，贾政摆摆手。

如海入京以来，自己闲暇也多了一些意趣，和如海吃茶饮酒闲聊……还是很好的。

“哈哈哈，先去户部，工部……我可是知道的，工部现在的事情不少。”

“鲸卿，暂时就不要打扰存周了。”

“……”

林如海畅笑之。

“……”

秦钟面带笑意，端过自己的茶水，喝了一口。

“嗯？”

“宝玉！”

刚有喝了一口茶，余光有动，看向出现在门外的一道身影，视线落过去。

不是宝玉又是谁。

来这里的路上，金钏儿去园子里了，玉钏儿引领自己前来此地，其实……自己也能走到。

“孽障，还不快进来见过你姑父，还有鲸卿！”

“……”

正在说笑的贾政、林如海二人也看向门外。

看着迟迟方来的儿子，贾政轻哼一声，鲸卿都来这一会儿了，他……才到。

定然一路上磨磨蹭蹭，定然不想要前来！

“……”

“老爷！”

“林姑父！”

“鲸卿！”

“……”

宝玉浑身颤颤的行入此间，还没有进去，老爷就这样呵斥自己，实在是……就不该来的。

好在。

好在还有鲸卿在。

“存周！”

“你……太严厉了一些。”

“……”

瞧着站在堂中，身子微微颤动，话语有些慌张的宝玉，林如海看向上首的内兄。

入京以来的时间不短。

对内兄存周的这个儿子也不陌生，对他的性子也有所知，宝玉这孩子……多畏惧存周。

“哎！”

“非我严厉，而是不严厉不行。”

“若无我时常督促着，只怕他一篇大字都不会写，因珠儿之故，对宝玉的学业，我已经多宽松了。”

“至于举业有成，其实……我也不为十分渴求，只是希望他可以进益！”

“他……。”

“罢了，罢了，不说那些了。”

“说那些就令人生气。”

“宝玉，刚才园子里做什么？”

“……”

贾政叹息道。

如海！

如海没有儿子，一些心境难有自己所感。

自己一共有三个儿子，珠儿……已经去了，还剩下宝玉和环儿，二人相比，无论是聪慧上，还是模样上，宝玉都好些。

老太太也很喜欢宝玉。

自己如何不喜欢宝玉？

然则，如今一岁岁过去，自己也一岁岁见长，将来……荣国府交给谁？

宝玉若不进益，将来如何处事？

让宝玉安心读书，多看看举业文章，是想要宝玉将来可以多多亲近那些士林文官之人。

那是有好处的。

他！

却偏偏和自己作对一样。

鲸卿！

鲸卿就明白那个道理，鲸卿在举业一道进益，其它的一些习惯、爱好……也没有丢下。

这就很好。

自己所求就是那般，希望宝玉可以早早明白那个道理，都十四了，再拿孩子的目光看过去，就不太好了。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一些道理，一些事情，之前吃酒的时候，也有和如海说过，他……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思。

尤其是倾臬兄，他更能明白自己。

眼看着倾臬兄的孩子都是翰林编修了，宝玉还在府中厮混胡闹？这……自己心中发愁。

天下间。

哪一位父母不希望孩子成才进益呢？

鲸卿还在此间，一些话还不好说，不然……宝玉他又改不受用了，只是……宝玉和鲸卿关系极好，为何宝玉就不能学学呢？

也算宝玉的运气不错，有鲸卿这样一个朋友。

而且。

三丫头的事情，也很好。

也很不错。

当年，父亲随上皇南巡的时候，看中了如海，成就妹妹敏丫头和他的姻缘。

如今。

如海正有飞龙在天的仕途征兆。

多年过去，那样的事情，自己也碰到了。

不错。

鲸卿这孩子自己很是满意，三丫头……除了出身之外，其余一切都不错的。

以自己对鲸卿的了解，以他的性情，三丫头……将来不会受屈的，日子不会差的。

论来，那也是于宝玉有好处的事情。

但！

如若宝玉自身可以多多进益，那就更好了，就更合自己之心了，鲸卿为翰林编修，难得休沐一日。

他！

现在是天天休沐！

念及此，心中再生不自在，倘若如海和鲸卿不在这里，他……少不了一顿打。

都是夫人惯的。

母亲也着实太溺爱了一些。

就拿刚才姗姗来迟的事情，鲸卿是从凤丫头那里过来的，凤丫头的院子就在大观园旁边。

按理说，宝玉应该和鲸卿前后脚到的，他若是心有礼仪，还要更快一些才对。

如今，都快盏茶时间了。

岂不令人生气？

月下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