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生前是个体面人
作者:江江江十三 | 分类:古言 | 字数:91.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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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怨【轻松过渡卷】
幽深院墙中,女子凄怨的歌声在黑夜回荡。
“夕殿下珠帘,流萤飞复息。长夜缝罗衣,思君此何极。”
这声音又轻又巧,高高地飞在天上,细的像一缕青烟,颤巍巍地令人心里发寒。
“丧门星,大晚上的吊什么嗓子!要死啊你!”
有彪悍又胆大的镇民实在受不了了,含着满腔怒气,结伴扛着锄头就要砸门:“他奶奶的,装神弄鬼,别以为爷爷我不敢打你,妖妖娆娆地大晚上犯贱,把你捆起来揍报官都是我有理!”
与他同行的人却有些紧张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贾大,你先等会儿,好像不大对劲。”
叫贾大的男人屠户出身,一生最不信因果报应等鬼神之说,闻言不耐烦地甩开同行人的手:“有啥不对劲的,看爷爷我进去先给她两巴掌,才知道是人是鬼!”
“不是!我是说,有血腥味儿!”同行的人被他的鲁莽气得跺脚:“好心当做驴肝肺,你天天杀猪被血味儿浸透了才没闻出来,不觉得越靠近这里,血腥气越重嘛!”
“要我看,怕不是这里面出了啥事儿,咱小心些,别着了道。”
贾大有点憨,却不是真听不懂话,被人一点就明白了,压低声音道:“你是说……这里面可能有命案?那我们不是更应该进去了吗!说不定现在凶手还没走哩!”
“蠢货!你忘了这院子里住的是谁家的人!这是我们能随便掺和进来的吗!”说话人蹦起来狠狠给了贾大一个后脑勺:“我们现在还拿着锄头,万一里面真的出了事,岂不是惹祸上身!”
贾大盯着紧闭的大门犹豫:“可是……这么大动静,要是真有大事,我们就一点都不管了吗?”
“不是不管,是不能这么管。”贾大手里的锄头被按下:“我们去把村长和大伙叫来,咱们一起进去。”
召齐人马,十几个青壮年汉子一齐砸开了门栓,夜色映衬下,眼前的景象令将近七十的老镇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只见庭院中央,静静地躺着一个似六月怀胎般的……血人。血人身后的石阶上,每一阶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盘看不清具体内容的肉团,以及斩成几段的残躯。
——宫廷御宴里有这样一道菜,名叫“怀抱鲤鱼”,具体做法从不外传,但民间自有还原这道菜的巧思。
先将大鱼的内脏掏出来,再用一把细长的刀,一点点将脊骨抽出,最后将小鱼通过大鱼的嘴巴塞进肚子里,放入油锅,便可以达到外炸内蒸的效果,最后淋上勾芡的糖醋汁和豆豉酱,美观又美味。
而呈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这样一道未经过烹炸的——人包人。
由于人的构造和鱼不同,实在无法做到将小人从大人嘴里塞进去,所以不得不先将头斩下,再施行剔骨塞小人。
完成这些后,凶手特意将人头缝合,却在腹部划了一个口子,露出一点点里面藏着的东西。最后再淋上一层粘稠的鲜血。白花花,血淋淋,远远看过去,真是一道卖相极佳的“好菜”。
说不清惨叫和呕吐声是哪一个先响起的,镇长惊慌失措地破了音的声音彻底打乱了小镇的寂静。
“报官!快报官!”
“阿爷!没有人啊!”他的孙子跑了几步又回来了:“戏场!您忘了吗,长青湖的水上戏场,一年一度的打戏台,别说我们镇了,相邻几个镇上的官老爷全都被调到长青湖了!”
“苍天啊……”镇长绝望了:“你们、把这院子封死了不许人进去!长随,我的好孙儿,你年轻脚程快,快去、快去长青湖……”
一句话没说完,镇长气急攻心,昏死在孙儿怀中。
“阿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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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湖】
“好大的雾!”我站在船头眺望远方,然而眼前能见度只有不到两米。彷兰多风沙,这种满是水气的雾天却压根不会出现在边关,不禁露出了没见识的样子。
我好奇的目光显然取悦了楚赦之,他兴致勃勃道:“还有更好玩的呢,你往下看,是不是有好多船?”
远处的看不清,但是我们坐的大船近处确实停满了小舟,我转头看向楚赦之:“今天这里有什么节目吗?”
楚赦之点头:“猜对了,是附近村镇联合举办的一年一度的\u0027打戏台\u0027,有好几个远近闻名的戏班子会参加评选,还有一些爱戏的散客也会唱两嗓子,你觉得谁唱的好,就往谁的船上抛花球,打戏台的表演结束之后,哪家戏班得的花球最多,就能得到最终的大奖。”
“所以这么多船上坐的人都是来听戏的?”我不禁感叹:“听起来就很好玩,不过湖上船这么多,我们也动不了啊?”
“既然好玩,为什么要走?”楚赦之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两个花球,分了我一个:“我上次路过这里还是两年前,热闹极了,正好这次赶上还没开始的时候,可以听个全程,怎么样,陪我一起?”
“怪不得你之前赶路赶的那么快,就为了带我凑这个热闹?”我笑了笑,知道他是有意带我感受之前没见过的事物,心中熨贴:“好是好,就是今日雾也太大了,我本就扔不准,万一砸到其他看客怎么办?还是你替我扔吧。”
“确实,今年怎么会恰好赶上这种天气,不过这打戏台的表演本就有不许露脸的规矩,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规矩——”楚赦之卖了个关子,招呼我坐在临时支起的小桌子上,手指微曲点了点桌面:“不知在下有没有幸喝到小九亲手沏的茶?”
“唔,你怎么知道我这儿有好茶?”我翻了翻包裹,挑了一会儿才找出一罐放在桌上:“七弟给的,便宜你了。”
楚赦之打开一闻,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凤凰单枞?”
“配昨日买的枣泥酥刚好。”我早就被楚赦之的描述勾起了兴致,烧水沏茶,摆上各色点心,催促他快讲。
茶具简陋,却不减茶香,楚赦之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茶,突然起了玩心:“小九的弟弟可真好啊,还会孝敬哥哥茶叶,不像我,只会心疼小九。”
“……”我嘴角一抽,完全不买账:“你鬼上身了?”
见我的耐心即将告罄,楚赦之赶紧书接上文:“湖上戏台的地方习俗,便是源自这长青湖。当地人称这湖里住着一位青龙神,每年的表演既是附近百姓的一项娱乐,更是唱给青龙神听,来祈祷整年风调水顺的。”
“之所以不露脸,是怕龙神听戏听得太入迷,忍不住把自己看上的人带到自己的龙宫。”楚赦之一边讲故事,一边找船家要了两副面具:“因此所有开腔的人必须做一样的扮相,带相同的面具,一是为了加强评戏的公平公正性,其二便是为这禁忌了。”
我意外地接过楚赦之手中的面具:“我们又不去唱,戴这个做什么?”
楚赦之猛然凑近,将自己手里的面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戴在了我脸上:“当然是怕我们小九太过人见人爱,被那老龙王抢走了~”
他动作飞快,却小心地控制了力度。一个淡淡的笑容在面具下露出,我有样学样地绕到楚赦之身后,在他脑后轻柔地系上一个蝴蝶结:“楚大侠也不差,还是戴上的好。”
脉脉温情在交织的视线中流动,鼓点声起,楚赦之回过神来:“开始了。”
先是一首《醉春风》打头阵:
“醉里神飞,越正初秋,一帘细雨,半天残月,风月情肠无说处,满眼飞飞蛱蝶,欲草兴亡书几叶,墨乾笔软心多咽,想风流底事无关节,闲伸纸漫饶舌。”
我是外行,也听不出好坏,只觉得这头阵打的极柔,缠缠绵绵的,好听是好听,却不太压的住场。
果然,下面传来一阵起哄声,那边又起了一段弦:“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骇浪奔涛增婉转,风叱云咤也缠绵。”
各个戏班子争奇斗艳,白蒙蒙的大雾一点都阻碍不了民众们的热情,一个接一个的花球飞来飞去,就算被误砸到也没人生气,一时热闹非凡。
突然,一声又高又亮的清唱压过了所有声音,这清唱及其出彩,连我这外行都忍不住为之惊艳,声音荡在水面上,不绝如缕,听的人心里发痒,从脚底酥麻到心里。
“每日家作念煞关云长、张翼德,委得俺宣限急。西川途路受驱驰,每日知他过几重深山谷,不曾行十里平田地。恨征/四只蹄,不这般插翅般疾;踊虎躯纵彻黄金辔,果然道“心急马行迟”。”
唱到这里,我心中莫名感到一丝不妙,没来由的不妙。我虽听不懂戏腔,可清晰的唱词却做不得假,这是……
果然,周围已经有人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怎么唱丧戏?”
楚赦之眉头一皱:“这戏不符规矩?”
“当然,”我们这艘船的船家也皱起了眉:“白天唱\u0027白\u0027戏,是给人听的,晚上唱丧戏,是给鬼听的。”
“哪有白天唱鬼戏的道理?这唱戏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