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今天早上吃饺子吃到的，送给你。”

“送我？”秦希有些意外，“你难道不知道这枚硬币是你吃饺子吃出来的运气吗？是好兆头。”

席祁年点头，笑容依旧：“我以前不懂，到秦姨和盛姨都跟我说过了。”

“如果这枚硬币真能给人带来好运，那我希望是你的。”

言辞诚恳，他逆着光站在院中，嘴角扬起的弧度刚好。

硬币没有多大重量，却让秦希莫名觉得沉重。

比起从前那些昂贵的奢侈品，这枚小小的硬币更显得珍贵。

只是这份情，她受不起。

“我……”

开口正准备推脱，席祁年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说什么一样，直接伸手按住她的掌心，让她的掌心强行蜷了起来。

他笑：“大过年的，这次又想说什么伤人的话？”

“或许是我以前没有表达清楚，但是秦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要用自己的寿命去换秦希一副康健的身体。

掌心的硬币像是隐隐发烫，秦希站在原地沉默看他，良久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下意识朝身后看去，左鸢依旧提着刀正专注的砍着鸡肉，仿佛没有听见这边的动静般。

默默叹了口气，秦希心头的担忧未曾消散。

这样的左鸢太不真实了，这不是真正的她。

可偏偏这种事，旁人没办法插手。

新年的第一天，孤儿院的孩子们和盛然全都聚在一起，吃完午饭后有几对领养了孩子的父母驾车前来拜年，本就热闹的孤儿院愈发有烟火气息。

一向喜欢偷懒的左鸢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要求洗碗，秦希安静陪了她一会儿。

下午两点，她抱着早就准备好的大箱子迎着阳光准时出了门。

正在和家长聊天的秦玉华见状，默默和一旁的盛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女人默契的叹了口气。

盛阳的墓地离孤儿院还有段距离，走完大路后还需要爬一小段山坡，秦希抱着箱子行动不便，险些摔倒。

身子摇摇晃晃，一只大掌突然从身后伸出支撑住了她，还伴着男人低沉的嗓音。

“小心。”

借着身后的力站稳脚跟，秦希拧眉回头，正好和席祁年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

耸耸肩，席祁年解释道：“刚看你出门，想看看你要去哪玩，所以就跟过来了。”

他来梧桐镇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过年。

余光划过不远处山丘上的无数坟墓，席祁年抿了抿唇，已经完全明白了什么。

下意识不想让陌生人打扰盛阳的清净，秦希态度强硬的要赶人。

“这是我的私事，也并非是去哪里玩，请你回去，不要再跟着我了。”

嘴角笑容依旧，只是多了些许苦涩，席祁年努力装着无所谓，心里却早已五味杂陈。

他可以假装不在意盛阳的存在，不介意秦希来看盛阳，可一个人的心是没办法撒谎的。

说实话，他有些难受。

随意在路边站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席祁年微微挑眉：“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我不会打扰你们。”

“我就在这等着，万一有什么意外你直接叫一声，我一定能听见的。”

尽管这里是秦希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毕竟是荒山野岭，他放心不下。

“我就在这坐会，就当晒晒太阳了。”

他再三保证着。

欲言又止，秦希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确定席祁年没开玩笑后，她抱着箱子继续往前，直到彻底消失在他视野中。

盛阳的墓在整座山丘的最高处，上次回来在附近种植的向日葵和栀子花大部分都已经成活了，幼嫩的小苗在冬日阳光下越显朝气。

秦希突然有些感慨。

她的生命即将枯萎，这些小苗却在努力积极的吸收着养分长大，和她的选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墓前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抱着箱子席地而坐，将盛然精心准备好的饭菜一一摆放，秦希精心布置着。

鲜花，红酒，刀叉，她抬眸看向墓碑上笑容灿烂的少年，弯了弯唇。

“还记得以前你不喜欢吃西餐，所以我们总是自己在家里煮饭，再摆点刀叉和红酒装装样子。”

“转眼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盛阳，我早就已经学会了做西餐，你呢？”

“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还学了其他的菜，反倒是你喜欢吃的我都已经会做了，放心吧，这几年我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从前总是你绞尽脑汁给我做饭哄我开心，这几年也终于轮到我啦。只是今天的菜大部分都还是盛姨做的，只有这份牛排是我亲自下厨的，你尝尝。”

“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记得晚上到梦里来告诉我，我也好改进一下。”

“还有我们在海边新买的那栋别墅，已经装修好啦。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打游戏却没时间吗？我特意交代人把二楼视野最好的一个房间改造成了电竞房，你打游戏累了的时候就可以看看窗外缓解一下疲劳，我已经试过了，海边的风景可漂亮了。”

“昨天我打电话问过物业小姐姐了，她说我之前种下的那些花儿全都过了，估计过不了两个月就会开花了呢。有你喜欢的向日葵，还有我喜欢的栀子花，到时候一定很好看。”

“盛阳，以后……”

突然哽咽，滚烫热泪顺着眼角吧嗒轮到地上，很快浸入地里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心像是被揪着一样疼，双眼通红，秦希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泪水却决堤般怎么也止不住。

阳光洒在后背，她弓着身撕心裂肺的哭着，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头脑晕眩，直到声音沙哑视野模糊，秦希才勉强平复好心情。

“没关系，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我马上又可以和你在一起了……”

几年她都熬过来了，三个月而已……她等得起。

没关系的。

揪着胸口，她不断喃喃重复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说给旁人听。

乡下的空气很好，淡淡花香掺杂着泥土的清新，总能给人一种十分舒心的感觉。

席祁年悄无声息挪到了离秦希更近一些的位置，他默默看着远处墓碑前哭成一团的身影，眸色沉沉。

相识三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秦希的情绪如此崩溃的。

在他眼里，秦希是无所不能的，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生活上，她都完美到挑不出半点毛病，席祁年也曾天真的以为她最初就是这副摸样。

可知道现在他才真正意识到，秦希的完美，全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她会哭，会闹，或许还会像普通小女生一样耍赖撒娇……

可这一切的一切，只属于盛阳。

哪怕自己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尽可能的去开解她，终究是无用的。

此时此刻，席祁年终于尝到了无助乏力的滋味。

如果盛阳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争取，可偏偏盛阳已经去世了。

他死了，却永远活在秦希的心里。

活着的人，终究是比不过一个死人的。

席祁年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