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晚风是那么的没有的温度，五月时节的气候让我第一次感觉到冰冷，仿佛我呼出的热气在接触到外界的那一霎那，都在这抹灰色的夜幕下转变为遗憾和痛苦。

回过神来，陶轶已经向着前方继续迈开了步子，我却还在原地站着，直到头顶的路灯在没有感应到声音的瞬间开始暗淡，我才从陶轶所说的悲惨世界里缓过劲，然后黯然的跟上了陶轶的脚步......

“你说......我之前总想着回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我没有能去的地方，或者说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我却依然执着的想要回来。”

沉默了很久以后，陶轶突然的疑问打破了这种好似被刻意营造出来的沉重。

我抬起手想要抽一口烟，发现烟早已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火苗应该是几分钟前就熄灭在了无情的风中。

“我觉得是我妈一直以来牵挂的生活也给我带来了影响，所以我下意识的觉得，杭州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我用了短短一个星期，就将整个花店填满，弄来这些花真的毫不费力......但是这个被我安置的满满当当的花店......好像一直都只是一个躯壳，包括我。”

“我不觉得这只是一个躯壳，你不是也说了吗？这代表着阿姨的心愿，是她的梦想......不管你开它的原因是什么，它一直都带着你和阿姨的梦想前进，每天都在上升的花束数量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陶轶有些错愕的看着我，于是我开始暗想，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半晌后，她支支吾吾的说道：“其......其实，那个被我统计着卖出去的花......算了，那个不重要。”

“你说呀，都说了这么多了，它的意义难道不和我分享一下吗？”

陶轶捏了捏鼻梁，对我说道：“我打算把它提升到1129，我妈的生日就是11月29日......一开始我打算的是，不过......”说到这里，陶轶自嘲似的笑了笑，低下头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没想到花店没什么人来，想要完成这个数字可能一直到我死去都没办法达成，所以后面我就把它定在了1129。”

潮水莫名的开始翻涌，在夜幕的笼罩下一次又一次向着江边的岩壁拍打......江面依旧还是原来那片江面，只不过它能给人波涛汹涌的感觉，又能平静的像一面镜子。

那些附着在江面上的灯光，以及远处城市高楼的倒影就像是随着命运的心情而存在，以至于夜晚开始刮起凉风，江面上的灯光就这么开始没有边际般的摇晃，再也看不清江面的倒影。

......

天空在这时飘落起了几滴看不见的雨滴，模糊的触感让我伸出手去细腻的体会，直到确实捕捉到落雨的痕迹，我才缓缓开口道：“很抱歉，我好像不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为什么这么说？”

“我只能被动的听，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走出你的困境......我好像也会深陷进你的痛苦，难以自拔。”

我从口袋将手机拿了出来，不受控制的点开了QQ相册，在里面找到了我和我姐的合照。

只是看了一眼，那些曾经在她庇护下的日子便又浮现在了脑海。

我一直觉得自己苦，苦惯了以后也开始接触到了甜，至少在苦的时候，我也有着生命中难得可贵的几缕阳光，哪怕四周充斥着让我陌生的恐惧感。

可是对比起陶轶，我好像真的不能在她的经历中找到可以让她苦中作乐的凭仗。

“没关系啊，我说出来以后真的感觉好一些了。”陶轶抬起头，对着我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牵强，或许她自己都已经忘了怎样去大方的展示笑容。

“这么多年来，我不需要谁帮助我走出我的困境，这些对我来说也没有这么重要了，只不过我自己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总是会和自己作对......我会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如果不去做那个虚假而又丑陋的‘公主’，现在的我会不会完全不同......”

“可是后悔完，我还是会重新和现在的自己握手言和，因为如果没有成为泥泞中的‘公主’，我现在都不一定会回到杭州......至少我遇到了能够在物质上帮助到我的人，在各取所需中得到畸形的满足......彻底想明白后，我也不再纠结，我依然会憧憬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我知道那终究都是幻想。”

“我走了捷径，也得到了惩罚，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的把花店的追求完成下去，等到1129枝花彻底迎来了它们的归宿......我也会放下我现在的一切，去追寻我想要的精神自由，还有我心底的乌托邦。”

我松了松衣领口，问道：“你心底的乌托邦是怎么样的？”

“嗯......大概是没有烦恼，没有顾虑......没有在台湾的经历，没有命运中的曲折和离奇......有粉色的天空，有橙色的云朵，也有一个我爱的，同样也爱我的人。”

“真的有这个地方吗？”

“有啊......那里就是我的精神寄托，与我失之交臂的，被我亲手丢弃的，还有我视若珍宝的，都在那儿。”

我凄凉的笑了笑，蠕动的喉结到最后也没有说出话来......就是因为没有陶轶所形容的那种地方，才会被叫做乌托邦。

只不过为陶轶这坚韧的性格所折服，我能体会到她的痛苦，也能理解她无法独自承受这些而想要倾诉的想法。

我本以为自己的思想足够坚硬，自己的心性足够强大，再怎么样我也能在陶轶的故事里保持一个清醒的自我......现在我才真正认清自己，我不过是一个被理想所填满的人，再怎么催眠自己，还是要面对基调为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