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草，是百乐门里负责卖香烟的。

“小草”既是我的代号，也是我的名字。说起来，这个名字还是我自己取的。

“小草”，我并不觉得自己像野草那么顽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只是觉得自己像路边随处可见的草那样普通，那么平常，甚至是可怜，可怜到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你可能会好奇，为什么我要给自己取名字?

因为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的人，很大概率也没有家。我亦是如此。

说起来，我还是有家的，家里有个瘫痪的父亲和年幼的弟弟。但是，这并不是我真正的家，我只是他们捡来的孩子。

被捡回去时，我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家里的父亲是个心大的，一直没有给我取名字，总是“丫头”，“丫头”的叫着。

他们说，是在白露那天捡到的我。那时候的父亲在一个煤矿工作，母亲则是待产在家。

只不过，这个家的母亲在把我捡回家不久后，就难产去世了。

随着我长大，家里父亲因为一次煤矿事故落下终身残疾，后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了。

那时的我已经12岁了，我知道这个家的担子落在了我身上。

我卖过报，洗过碗，在码头扛过货物，甚至还拉过几趟黄包车。

直到我开始卖香烟，我发现卖香烟是赚钱最快的，特别是到百乐门这些高档些的会所。

后来，为了卖更多烟，赚更多钱，我直接成为了百乐门里负责卖烟的服务生。

也是在那时，我为我自己取了名字。“小草”虽然有自嘲的意思，但我并没有放弃。

虽然这个世道很糟糕，但我依然没有放弃生活，不同的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这份工作虽然能让我活下去，但也就那样，一眼可以看到尽头。

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直到她的出现。

那天，百乐门的经理找到我，让我带一个新员工。

新员工也是个女孩子，比我矮一个头，看起来很好欺负。

在这个地方，长的偏中性化会更安全，有结实的肌肉更安全。

所以我都是剪着齐耳的短发，时常戴着一顶贝雷帽。而且我力气也不小，任谁第一眼就看得出，我不好惹。

而她则与我完全相反，外表美若天仙不假，但一看就知道弱不禁风。体格纤细瘦小，简直是在脑门上刻着“我好欺负”这四个字。

百乐门里不是没有像她那样的人，我看见她的第一眼，以为她是来钓金龟婿的，她却说是来打工还债的。

知道她欠了大老板很多钱后，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她放弃打工这个不实际的想法。

讲真，就算她卖一辈子香烟，也还不起钱，资本家都是丑陋的。

以前也有跟她一样欠了钱的女孩来这里打工，一些是被她们自家人卖进来的，一些是自愿来打工还债的。有一点自尊心的都跑来卖烟卖酒，不愿登台演唱。

但最后无一例外，不是登台唱歌跳舞，就是成了人家的小老婆。

她长得那么好看，又欠了大老板那么多钱，却只是来这卖烟，摆明是大老板对她有意思。

大老板就是想要看她为难，然后再出面英雄救美，男人的小伎俩罢了。

我劝她别浪费时间了，还不如主动跟了大老板，毕竟我瞧着大老板长得不差，人也有本事，还很年轻，有权有势的。

她并没有因为我的直白而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狗眼看人低，或者是开始犹豫。她竟然觉得我有趣。

好吧，她也挺有趣的，来这这么多年了，头一次遇到个我感兴趣的人。

我想着罩着她一些吧，至少在她妥协前，让她不这么难过。虽然我觉得她顶多支撑一个月就会放弃，却没想到才一天而已。

因为人家第二天根本没来，听说是逃跑了。

逃了好啊，也算不用受苦了。最好逃到一个太平的地方，安稳的过完一辈子。

只是可惜了，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的。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遇不到她的时候，她找到了我。

她说她要送我去读书。

她给出的条件很诱人，我同意了，因为我其实也蛮想读书的。

于是，我去了法兰西。

和我一同去的还有50个人，她说这是为祖国培养人才。

我同这50位人才一起到了法兰西，在这里认识了很多同胞。

有一天，一位同学突然提出会面。

于是，我们举行了出国后的第一次大规模的聚会。在聚会中，有一位落魄的贵族小姐让我印象深刻。

在法兰西的不少同胞都是勤工俭学的学生，他们没有人资助，靠着半工半读过日子。

同时，这批人里个个都是人才，日子虽然过得异常艰苦，也是真的想要学有所成，报效祖国的。

同我一同前去的50个人，和那些半工半读的同学目标大约是一致的。

而像贵族小姐这种，抓住了留学的浪潮，还是花钱来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大部分自然比不上那些学生勤奋。

古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什么样的人就吸引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和我的同学们的日常生活都是:学习，打工，学习，学习，睡觉，学习……

而，和贵族小姐那样的同学的生活日常则是：打牌，打牌，睡觉，打一天鸡血学习，跳舞，睡觉，跳舞，逛街，逛街，茶话会，打牌……

不过，他们好歹大部分人都毕了业，也算“学成归来”了。

这还不是我注意到贵族小姐的关键点，关键点是送她来留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