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符炫明都不知道自己射杀了多少个孩子了，因为自己都麻木了。

本来让将士们执行这项任务就好，但他觉得自己必须每次都要在场，还要亲自动手。

他是在告诉将士们，他与大家一起承担起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齐巍弘气喘吁吁跑到了城墙上，看到将士们在不断放箭。

顺着放箭的方向望去，除了那一排排小小的身影外，还看到了一座小山。

小山虽然堆积着些雪，但也不难看出，那是一座“尸山”。

京观！这是北蛮人的京观！

心口被什么堵住，全身都在发抖，然后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这次喷出来的鲜血比前一次都要夸张，唯一不同的是，齐巍弘没有晕倒过去，而被一直跟在身边的护卫搀扶住了。

“将军！”

“将军！”

身边的人都在呼喊着！

那些正在放箭的将士都听到了喊叫声，同一时间向声音传出的地方转了过去。

符炫明听到将军两字，心里就涌出一股不好的情绪，飞快的向齐巍弘的方向奔去。

只是护卫们提前把齐巍弘抬下了城墙，在原来地方留下了一摊刺眼的血迹。

符炫明先是看到了血迹，问起身边的将士得知刚才是齐巍弘将军来到了城墙上。

他一听，心里大急起来，一刻都不停留就跑下城墙去了。

来到齐巍弘的房间，一个士兵正好端了一盘水进去。

房间里，一个士兵在为齐巍弘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大夫在一旁把脉。

等到士兵处理完毕后，符炫明靠了上去。

齐巍弘整个人脸色苍白，呼吸声有点微弱。

当他看到符炫明的出现，示意其他人先出去，让符炫明把他扶起靠在床沿上。

虽然齐巍弘很虚弱，但话语都是清晰的。

“炫明，你跟本将说句老实话，这些天城外是不是都是我们旭日百姓的孩子？”

“将军！我……我对不起你！”

“说！”

“没错！那些可恶的北蛮人在这些天不断的把掳掠来的孩子们分批押到了城外，在不得已之下，末将亲自带人把他们射杀了。北蛮人把大人小孩的尸体都堆叠了起来，弄出了一个京观！”

听到这里，齐巍弘剧烈咳嗽了起来。

符炫明连忙帮他顺气，轻拍他的后背。

在缓过气之后，齐巍弘继续说道：“难为你了！你的内心应该很自责吧？将士们的情绪如何？”

符炫明再也压抑不住，轻轻哭泣了起来。

齐巍弘艰难的抬起了右手拍了一下符炫明的肩膀，然后无力的放了下来。

“将军，末将没事！我们的将士都忍住伤痛，等着要跟敌人厮杀一场，为城外那些惨死的百姓们报仇雪恨！”

“将军，你一定要保重！我们都盼望着，等你好了以后，带领我们一同杀出城去，把敌人杀个人仰马翻！”

“炫明，本将的身体时好时差，说不定哪天就撑不住了。本将如今都五十有余了，除了为明月守卫边境的时间，已经为旭日守了十九年。本将对得起当年武帝的厚爱，为旭日尽到自己的一份忠心。”

“你跟本将也有十九年了，有一份情谊在里面。本将如果有个万一，希望你好好把城里的将士们带好。烈苍穹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草原蛮子，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次北蛮人大举南下，必定是做好万全准备。无论他们怎么学习我们南陵人，但有一样他们是一定不会放弃的。北蛮人的骑兵纵横天下，他们怎么可能单单想通过攻城战就把燕北拿下？”

“他们连续杀了我们那么多百姓，到现在竟然杀起了我们的孩子，更是弄出了京观。他们就是要逼迫我们，让我们主动出城与他们作战。我们一定要守的住气，千万不可上他们的当。”

“北蛮人攻城的经验尚且不足，而且燕北城作为北州边境的一个军事重镇，又怎么可能被对方轻易攻破？”

“本将最担心的就是你们，被目前的一幕刺激到，头脑发热冲出去跟敌人拼命。只要我们牢牢守在城里，同时向朝廷传信，让朝廷派出援军，敌人的进攻会被再次击退。”

“炫明记住了，此次取胜的关键就是要忍。忍住愤怒，忍住冲动，坚决死守燕北城，敌人就毫无可乘之机了！”

说完又咳嗽了起来，而且更加严重了。

符炫明赶紧让大夫进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大夫诊断过后，齐巍弘陷入了昏迷。

符炫明还没喊出来，就被大夫制止了，请到了屋外。

“大夫，你如实跟本将说，齐将军的情况到底如何？怎么又吐血了？”

“唉！符将军，属下早已说过切不可让齐将军劳心劳力了，你们怎么偏偏就不听。如今的齐将军犹如灯枯了，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一般，就差临门一脚了。”

符炫明一把大夫揪了起来，呵斥道：“你给本将说清楚了，什么叫差临门一脚了？你到底会不会治？信不信本将把你从城墙下给扔下去？”

大夫差点喘不过气，符炫明这才把他放了下来。

但是大夫硬气的说道：“就算将军把属下从城墙下扔下去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还是接受吧！”

“不！不可能！是不是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换作之前是可以的！可是这次吐血伤到了根本，再怎么休养也是于事无补了。”

符炫明根本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怎么可能没办法？

不是说偶感风寒吗？不就是身体有点虚弱吗？

休息一下，再找点珍贵的药材补补不就行了吗？怎么吐了两次血就伤到了根本？

符炫明一时彷徨了，因为他不知道如果齐巍弘有了一个好歹，整个燕北的驻军怎么办？

符炫明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齐巍弘的床边，就静静的看着。

他不断在齐巍弘耳边述说着这十九年来的点滴，希望能因此唤起对方的生机。

只可惜，房间中除了符炫明的声音在回荡，齐巍弘紧闭的双眼没有睁开过。

就这样子，符炫明忙完军务后便来到齐巍弘的床边不断述说着。

天不随人愿，在中旬的时候，这位守卫边境多年的老将最终撒手离开了这片土地！

燕北城里的所有将领都闻讯而来，都非常自觉的在门外排列好，全然不顾落在身上的雪花。

符炫明知道将领都到了，把齐巍弘的遗容整理好后，让大家有秩序的进来做最后的告别！

此时整个北境的风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