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寺的后山有不少露天温泉。

寮房的回廊间就圈着一个，院子里交映着梅树的影子，与月光，灯光一道儿落在氤氲的水面上。

假山上水声流动着，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萧祁泡在水中靠着石壁，撑着鬓角，半眯着眼睛看着她。

苏慕宁端坐在回廊上，她面前插着一瓶红梅，此时正翻着一卷微黄的佛经。

“安乐，这水热的很，你真不想下来试试？”

她指尖又翻起一页，意料之中的冷淡。

“臣畏寒，享受不了露天的温泉。”

又记着了，他来时当着众人的面说的话，她又记着了。

“坐的那么远是为何？就这么怕朕？”

知道还要明知故问。

苏慕宁依旧将视线落在书籍上，头也不抬。

“臣只是怕沾湿了衣裙，宫裙繁琐，换洗麻烦，臣可不会穿。”

他们俩都不会，这衣服还是长喜给她穿上的。

萧祁又想到那根打结的腰带，真是麻烦。

“冬季衣厚又多，自然是麻烦一些，等到了夏天，朕命丝织坊给你做一些轻薄的夏裙可好？”

苏慕宁果然没有理他，一副沉浸在佛法无边的超然世界之中的样子。

周围又安静下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萧祁似是睁开了困倦的眼睛。

他对苏慕宁道：“安乐，帮朕把衣物拿过来。”

她闻言转过头去看他，神情有些犹豫。

萧祁还靠在离她很远的对岸，水面上的热气蒸腾缭绕，她隐约看见他的身影。

他语气和缓，并没有异样。见她没动，知道她怕自己，只是随意指了指对面。

“放在那里就好。”

说完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苏慕宁盯着他看了半晌，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这里并没有留人伺候，他的衣物又放在回廊的衣架上，底下用火盆暖着。

萧祁微微睁眼看着她抱起衣袍，朝温泉池边走了过来，忍不住勾起嘴角的弧度，毫无声息地滑进水中。

她确实没有察觉到异样，也没去看那对岸的人还在不在了，弯腰放下衣袍就要回去。

水中却忽然伸出来一只手，钳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压倒性的力量拉进了池中。

巨大的水花荡起，激的池边一圈都湿了。

与这四落的水声一起，她耳边全是他毫不节制的笑声。

萧祁怕她呛水，将人圈着腰抵在石壁上。

她已然是湿透了，眼中带了些压不住的火气。

他好不容易笑完，与她抵着额头做出私语的亲昵。

“从你坐在那里瞧也不瞧朕一眼，朕就一直在想，要如何要你过来。”

“陛下想要什么，臣自然不敢忤逆。”

“是啊！你不过就是会当作没听见罢了。”

这个人很有装聋作哑的本事。

苏慕宁闻言又不想和他说话了。

她觉得萧祁似是有些奇怪，他从前想如何都是直接要求的，不会这样耐着性子慢慢来。

“可是在心中又偷偷骂朕了？”

看着她的神色，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安乐，朕这样哄着你，你高不高兴？”

“陛下用错了词，这叫骗。”

“不管是哄是骗，安乐现在逃不掉了对不对？”

她偏过头不愿意去看他光裸的身体。

“安乐在看什么书？”

“佛经。”

寺庙里还能有什么书。

“好看吗？书中说了什么大道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萧祁闻言乐了，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于是评价道：“说的不错。”

苏慕宁瞥了他一眼，似是在嘲讽他。

他却又接道：“可是朕不信佛。安乐信不信？”

“臣不信。”

她语气有些冷淡。

萧祁一笑，将手移到她腰前，微曲手指勾到那条腰带上。

“这衣服这么难穿，朕很好奇脱起来难不难？”

苏慕宁微微紧绷起来，将手按在自己腰间做出拒绝的姿态。

他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听话，但是他太熟悉要如何对付她了。

萧祁将人圈在臂弯里，向后压下去，随即而来的吻让她避无可避。

等到她下意识抬手去推他的胸口时，他就趁机解开了她的衣服。

果然不难呢，脱要比穿简单。

在水中欢爱于他们还是头一次，萧祁觉得莫名的刺激，耳边荡漾的水波伴着她错乱的呼吸，他只想沉溺其中，与她一起。

苏慕宁枕在池边石壁上，任水面一波一波摇晃过来，有时没过胸口，有时淹没过脖颈。

她满目里是一片夜空。

梅枝交映，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下雪了。”

他闻言一怔，果然一片雪花落下来，融化在她耳边。

黎州的雪越下越大，已然成灾了。

大雪压塌了许多百姓的房子，有些是被砸死了，更多的是被冻死了。

赵凭川带着人正挨家挨户翻看查找，却不是在找砸伤冻伤的百姓，而是在找黎州司马。

待手下都打砸一番复命说没找到人的时候，他气得扬起马鞭又挥了起来。

直接抽翻了一个小厮。

“没用的东西，养你们一个个是干什么的？！连个逃犯都找不到！”

身边人都颤颤索索，生怕那马鞭打在自己身上。

这赵家父子俩都喜欢用鞭子抽人。

“大、大人！黎州都翻了几遍了，按理说不可能找不到人，那陈奕莫不是已经逃出黎州了？”

赵凭川一听就啐了一口。

“那狗杂种不识抬举，多管闲事！还敢在我刺史府偷东西，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他找出来扒皮抽筋！”

那陈奕在刺史府偷的是死鬼宋司法暗中搜集整理的那些罪证，也怪他自己，一时疏忽大意没及时销毁了。不过谁能料到在黎州有人能有这个胆子？

他保不准那陈奕还想进京去告状，那人本来就是京官，肯定想借此立功回到启都。

好在他已经派儿子快马加鞭回京了。

前不久他抓到司户白罗竟然敢偷偷包庇百姓偷渡，当即大怒派人前去封锁大雁湖一带。

却不想那些刁民胆敢和官兵拉扯，动起手来。简直是要造反！

即刻下令射杀了这些贱民，把尸首剥光衣物挂在城门上示众。

当夜里，那白罗就带领着黎州一批百姓引发了暴乱。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赵凭川冷眼笑了笑，现在这局势，瞒也是瞒不住了，但他已经想好一石二鸟之计。

那陈奕就算去告状又如何？

现下他抓到司户白罗和敌军暗通款曲，为了黎州，为了陛下，为了大启，他义无反顾带兵攻下边境上的北曌军营，杀了北曌的士兵。

只待传回去，他就是大启的功臣，是陛下的热血儿臣！

而北曌么，西南边境根本没留下多少大军，精锐都围着都城紧盯着皇位呢！

他不相信北曌的军队真的会踏过边界线，会在此时追到黎州土地上。

如此，他就可以将黎州这些不听话的人杀光殆尽，又可以博得爱国美名和陛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