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刚刚进门，便看见她坐在椅子上出神。

直到他走到她身边，她才转过脸。

他抬着她的脸似有些好奇。

“想什么呢？连朕进来都没看到。”

苏慕宁便起身站在他身侧，垂着脖颈，有些温顺的样子。

“陛下今日为何又问臣一次？”

想来套他的话么，难怪如此温顺的模样。

他不由得眯着眼睛，神情有些愉悦。

“自然是朕稀罕你，愿意听你的意见。”

听她的意见？

他以前可没有听过她的意见！

苏慕宁轻微蹙眉，有些不安地问。

“陛下是什么意思？”

“朕听你的话，让傅昭年和公主成婚，这月十八，想来也就十来天的工夫了。到时候朕带你一起去喝喜酒。”

萧祁伸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低头去吻她。

苏慕宁彻底愣了，微微睁大了眼睛。

然后偏开了脸，将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

“可傅相他……”

萧祁一笑，自袖中拿出那个婚书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自然是同意的。”

他懒懒说道，便朝床榻走去，抬手解着自己的束发和外袍。

苏慕宁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红色的婚书良久。

萧祁坐到了床上，他腰枕在软枕上微微侧身看她去拿起来看。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个名字，和先前不同，现在名字的下角印着红色的印章。

他同意了。

萧祁觉得她未免看的太久了，难道就这么在意？

“看完了吗？相信了？”

他语气有些不悦。

可是苏慕宁没有理他。

萧祁顿时被气到了，他微微坐起身，眼中有些冰冷。

“安乐，你今日怎么说的？”

苏慕宁便将婚书又放回椅子上，转身看向他。

“陛下今日也说相信臣，看来也不尽然。”

傅昭年都同意了，他白日里还假惺惺问自己意见。

萧祁冷笑，“朕不追究你对朕撒谎，你还敢质问朕？”

苏慕宁闻言微垂着眼跪了下来，他果然不相信自己。

“陛下息怒，臣没有撒谎。”

还不承认呢……

他要看看她能有多硬气。

萧祁突然朝她一笑。

“安乐想不想知道若你今日没选傅相，会如何？”

苏慕宁微微捏着手心。

“臣不会如此。”

“是吗？看来朕高估了你。”

“……陛下是什么意思？”

萧祁似是叹了口气，半靠在床头。像是开玩笑，又像是认真地打量她，眼中有些兴意阑珊。

“两年了，朕觉得总这样也有些腻了。”

明明是他的，却搞得像偷情一样。傅昭年敢正大光明，他又有什么不敢的。

总离他这么远，现在还敢在心里偷偷喜欢别人，到底是从前让她太自由了，说到底一开始就应该关到宫里来，说不定连孩子都能叫父皇了。

好在现在他有所察觉，一切还不迟。

苏慕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惊喜，很是小心地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萧祁不要她了？他终于厌烦自己了吗？

他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顿时没好气起来。这自小当男孩子养大的就是不一样，寻常女子就是睡也睡出感情了吧？

她一点不学三从四德的吗？

萧祁有些幽怨地瞥了她一眼，突然就闪过一个捉弄她的意图。

长夜漫漫。

不如，就逗她玩玩吧。

两个人总要添些情趣才好。

萧祁用手掩着唇边的恶意，懒洋洋地看着她，随即摆出一丝认真的样子。

“今日朕是诚心问你的。”

苏慕宁愣了愣，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好似闲适地转动着手上的板指，又继续道。

“安乐跟了朕这么久，还没有要求过朕什么。之前听闻你喜欢傅相……”

她微微摒着呼吸，有些紧张。

萧祁蓦然又有些怒气，生冷道。

“朕自然不高兴。”

她便又有些害怕。

“陛下……”

随即萧祁却释然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朕后来又仔细想了，也不想强人所难。便打算你今日要是能对朕坦白，朕或许就成全你了。”

苏慕宁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起来，她紧紧抿着唇，心中很是挣扎。

他在骗她吧？

他说的是真话吗？

萧祁似有些遗憾地看着她。

“想来是朕猜错了，你说得对，传言毕竟是传言。你大抵也没真的喜欢他，不是也不在意他和别人成亲么？既如此，便算了吧。”

她抬着眼似有不解。

“……陛下所说的成全是何意？”

萧祁便似随意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软枕。

“你到底是个女子，要嫁给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慕宁闻言浑身一震，眼中满是错愕。

萧祁要让她嫁给傅昭年么？

萧祁看到她正紧紧盯着自己，在心中一笑。

“朕又想到你毕竟身份尴尬，傅相家规甚严，他连公主都不想要，他会要你么？”

他好似真的为她担心起来。

“可朕对你也算有些情意，总不能委屈你去给他做小吧？”

她攥的太紧，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了。

萧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做出劝解的模样。

“不如，就这么算了吧。反正你当他是兄长，以后不过变成姨夫，总归都是亲近的。”

他说着便抬手摘下了床幔，隔绝了外面跪着的她，也一同隔绝了自己。

他的声音很是平淡。

“今夜朕不想碰你，你回吧。”

满室的静谧，烛光晃动着，一如她晃动的心潮。

她看向床幔眼中有些出神，恍惚起来。

“……陛下，臣不要名分如何？”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他听见，又怕他听不见。

可如果萧祁真的愿意成全自己。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他已经不想要自己了。或许……

她可以不做苏慕宁，她这样的人不敢奢望嫁给傅昭年，可是她愿意陪在他身边，就以一个寻常女子的身份陪在他身边就好。

萧祁却是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透过薄纱，冷然看着她跪在地上的身影，一时没有说话。

自甘下贱。

静谧太久。

苏慕宁以为他是睡着了没有听见，有一瞬放松，又一瞬想再问一次。

正犹豫的时候。

耳边倒是传出他似有些困倦的声音。

“你刚刚说什么？”

他没听见么？

她朝他叩了首，到底是没敢再说一遍。

“陛下安寝，臣告退。”

萧祁看着她起身要离开，便淡淡开口。

“安乐，你求人就是这么求的吗？”

他起身随意盘腿坐在床上。

“你刚刚的话朕听到了。”

听到了？

苏慕宁顿时无比期待地看过去，凝神等着他继续说。

“可是一想到你成日里叫朕不高兴，朕又不太想如你所愿了。”

“陛下……”

她急切地朝前一步，正准备重新跪下来。

“安乐，你今夜有本事叫朕高兴吗？”

“……”

回答他的只是一室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