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她说的对。

萧祁高高兴兴地回到承恩殿的时候，弯刀似的月亮恰好高悬在屋顶正中，一丝乌云也没有，明日是个好天气。

宜嫁，宜娶。

不，不是明日，午夜刚过，就已经算是今日了。

“长喜，你刚刚听见了没有？安乐她说喜欢朕！”

他刚踏上台阶，有些压抑不住兴奋的朝身后人喋喋不休地说道。

长喜很诚恳地摇头道：“陛下，奴才没有听到，不过您说的话奴才倒是清清楚楚听到了！”

死乞白赖地求人家喜欢他么！都说到那个份上了，娘娘她不说几句意思意思也应付不过去啊！

萧祁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悦地嘲讽道。

“你耳朵是聋了么？”

长喜很不赞同，陛下自己站在窗边还一副没听清的样子，连问了三遍，他离得那么远，能听见个鬼啊！

他知道陛下如今就是想嘚瑟一下而已，暗自撇了撇嘴闭口不言了。

萧祁见他不说话，也失了和他谈论的兴趣，眼一瞥看到守在殿外的严士安。

他挑了挑眉自他面前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人像往常一样行礼问安。

严士安行完礼见陛下还在自己面前站着，心中正奇怪呢，肩膀上就被重重拍了几下。

“士安啊，今年多大了？”

萧祁的态度语气前所未有的好，好像一个温和的长辈一般。

严士安不明所以，愣愣地道。

“……回陛下，臣今年二十又四了。”

怎么了？怎么了？难不成陛下嫌他年纪大了，干不动了吗？

“朕记得你还没娶亲吧？”

严士安心中一喜，有些明白了，眼中也微微有些激动的神色。

陛下这么问，难不成是要给他赐婚？

他顿时有些扭捏地握着自己的剑柄转来转去，羞羞答答低着头道。

“……回陛下，臣确实还没有娶亲。”

他也想要个好看点的，最好是文臣家的女儿，武家的怕是不大好看。官品高低都成，就是姑娘必须是温柔体贴的，要是会点琴棋书画就更好了……

总之不能是云敏焉那种的，太可怕了！

萧祁似有嫌弃的看着他，道：“你这个年纪还不成亲，怕是没人要了吧？”

严士安睁大了眼睛，觉得心脏有些受伤。

他老么？他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看着还很年轻啊！

萧祁自他肩上收回了手，眼中倒是平静，只是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得意，轻飘飘道。

“朕就不像你。”

说完他就施施然进了殿内，留下还在受伤的、一把年纪的严士安。

长喜不打算跟进去了，不想再听陛下没完没了的炫耀，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小声道。

“严大人，习惯就好。”

娶个媳妇是了不得么？

严士安忍了忍，突然把剑往长喜面前一递，把人吓了一跳。

“总管，我也是有家室的，这是我第十七房小夫人！温柔体贴，貌美贤良！”

长喜终于也有些嫌弃地看着他了，刚想稍微离这人远一些，就听到陛下在殿内传唤自己。

又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陛下今夜还睡不睡觉了？

不留点精力洞房花烛夜表现表现的么？

萧祁显然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正负手在殿中踱步，见他进来，眼角眉梢都是喜色，有些迫不及待道。

“长喜，把朕的喜服拿来，朕现在就要穿上！”

长喜想劝他时辰还早，不如休息一会吧，刚过了午夜，日出还要等好久呢。

但他瞧见陛下这亢奋的神情今夜也是不会睡了，只好照他的吩咐替他换衣服。

待换好了吉服，萧祁长身而立在镜子前面，满意地看来看去，终于把目光自衣服移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细细地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冷不防地开口问长喜。

“你觉得，朕和傅昭年谁更好看？”

长喜正在收拾他换下来的衣裳，被问的有些懵，心想这也太奇怪了，又不是女子，比较什么容貌？

“朕问你话呢？”

萧祁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长喜一边把衣服往衣架上平展挂起，一边打哈哈道。

“陛下，这着实是两段风姿，各有不同，但奴才觉得您最好看！”

他想，要是他能给自己选主子的话，绝对是傅相，跟着他肯定不要天天担惊受怕！

萧祁闻言有些满意，扬了扬眉，又去看镜子里的自己了。

蓦地又添了一句。

“朕也比他年轻！”

“那是那是，陛下年轻貌美！”

长喜下意识地奉承着，眼中突然一顿，抬起衣架上的右袖口，有些疑惑地凑近看了。

金丝上染了什么似的，像是红色，又像是黑色。

仔细闻了闻，竟然是……血腥味。

他有些不确定又担忧地再次闻了一下，手指轻捻过去，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指腹上沾染了微红，到底还是犹豫着问道。

“……陛下，您刚刚是哪里受伤了么？”

萧祁闻言一愣，随即不悦地转身看着他。

“你舌头是不想要了吧？又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朕好的很！”

长喜朝他展示着衣袖上的一点血迹，眼中有些疑惑。

“可陛下的衣袖上有血……”

萧祁皱着眉头，拿起那个袖子看了起来，全然没有印象。

“在哪里蹭上的吧。”

他说罢正要放下来，一瞬间心中一动，好像想到了什么……

这是右袖，他刚刚是用这只手推窗的。

长喜见他神色突然惨白起来，犹自不太理解，就看见陛下已经疯了一般转身跑了出去。

太突然了，他一时都忘记了要跟上去，只愣愣地看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喃喃道。

“……陛下？”

好在承恩殿离昭华殿最近，不过一小段路，可萧祁还是觉得太远了。

芙玉一直守在内殿门口，今夜她是不能睡的。

她看见陛下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还来的如此着急，都没有来得及给他行礼。

萧祁一把推开了殿门，往里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

他屏着呼吸，看着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正侧脸小憩在妆台前。

苏慕宁听到了动静，睁开眼睛朝他看着，眼中满是惊讶，她没想到他这个时候会过来。

她预算会是日出的时候才有人进来，来的太早了。

她微微皱起眉，没有起身去迎他。

萧祁看着她睁开眼睛，心中好似松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身后芙玉的一声尖叫。

“……陛下！窗台……”

他只看了一眼，觉得好似整个人都失了魂魄一般，窗台上的血迹滴滴答答一直拖到她坐着的地方。

她左手掩在宽大的袖子里，绯色的衣袖颜色更深了。

芙玉白着脸惊慌失措地后退着，语不成调地道。

“……奴婢……奴婢去找太医……去找太医！”

要把太医院的人都叫过来！

天呐！

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