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是快要天亮的时候，苏慕宁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门被砰一下推开了。

她瞬间惊醒了过来，起先不知道是风还是什么情况，然后便响起了沉沉的脚步声。

屋子里太黑，她看的不太清楚，隐约能看见高大的人影进来，吓得她浑身冷汗都出来了。

不会是那什么大王的儿子吧？这个时候闯进来，难道是想生米煮成熟饭？

土匪大概就是这样的作风吧……

她摒着呼吸拉着被子盖过了头，紧紧缩成了一团。

仔细听着那声音确实是在她床边停下来了，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抓着被子突然就想着，要是萧祁在的话就好了……

他总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

正胡乱想着，一个很沉的身体就径直砸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她身上。

苏慕宁大叫了一声，自那人身下挣扎了起来，正待完全地爬出来，屋子里就亮起了一点红光，而后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

江司旻将烛台举着放到了桌子上，负手踱步到床前，俯视着瞪大了眼睛的她。

苏慕宁立刻跪在床边上朝他磕了一个头，诚挚哀求道。

“大王饶命啊！我不仅嫁过人了，还嫁了好几次！前不久我还有过孩子，实在配不上您儿子！您找个更好的儿媳妇吧！”

“叫什么呢这么大声？大晚上的传出去别人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这不就是你男人么？”

江司旻很是好笑地瞅着她，用下巴示意她去看躺在她身后的人。

苏慕宁连忙回头去看，才发现刚刚被扔下来的人竟然是萧祁。

她赫然松了一口气瘫坐在被子上。

看着萧祁浑身湿透了一般，鞭笞的血迹也因为潮湿晕染开来，碎发湿哒哒贴在额上，面色似不正常的白，又带着很热的红，眉心拧着散不开，薄唇也毫无血色。

这个人到底对他做什么了？

看来确实是有了不得的深仇大恨，如此不愿意给人一个痛快。

她一动也不敢动，但还是犹犹豫豫小声问道：“我、我能问一下，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吗？”

江司旻闻言便把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似是在狠狠地磨牙，磨了半天，终究是冷哼一声，深沉无比道。

“那可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属于复杂的家族恩怨，几百年了！和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是说不清的。”

“……”

她想，那确实是够久了，都几百年了还记着，他们家族还挺记仇的。

江司旻主要是一时半刻也没想好到底有什么仇，便唬了唬她，故作深沉地糊弄过去。

他怕她追着问，决心还是快走为妙，刚转了身，就听她道。

“……那个，我们不住一起，你能把他放到别地吗？”

江司旻闻言立刻转了回来，弯腰瞪着她，不悦道：“你当我这里是客栈么？还想要两间房？你交钱了么？你先把今晚住在这里的房租饭钱给我结了！”

“……我没钱。”

谁上山打猎还带钱啊？又不是去赶集。

江司旻浓眉一竖，声音颇为严厉地质问道。

“没钱？！你这是白吃白喝白住啊，你现在又不是我儿媳妇，你凭什么？”

“……”

凭什么？她没想来的啊。不是他抓来的么？

江司旻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着她，忽然伸手到她发间，把所有的珠钗首饰都拔下来了，毫不客气地塞进了自己怀里。

“就拿这些勉强抵债吧。便宜你了。”

苏慕宁愣愣地看着瞬间散落下来的头发，实在想不到大半夜的还会被莫名奇妙的打劫一空。

果然是土匪。

他打劫完似是满意了一些，睨了眼人事不省的萧祁，思索了片刻，从袖子里摸出那把匕首，随意地扔到了苏慕宁腿边。

“你要是嫌人多挤了，不如弄死他算了。反正你也是很讨厌他的么，正好杀了他换个新夫君好了。”

说罢还不待她回神，江司旻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苏慕宁看着那把匕首，正是白天抵在她脖子上的那个，然后萧祁为了救她就被抓了……

她慢慢将它拿了起来，紧紧握住了，然后枯坐了起来，目光移转到萧祁的身上，看他在她腿边蜷缩成一团，苍白的指尖不知在何时攥到了她的衣摆。

他在发抖。

可又在流汗。

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

她下意识伸手去朝他的额间探了探，果然烫手。

转而摸到他的领口，都湿透了，在这深秋的夜里浸着寒意未退。

她心想也不用这刀了，就这样不管，说不定明天就要烧死了。

她收回了试探的手，转过身抱着匕首侧卧了下来，瞳色幽幽地看着外间桌上那个点亮的烛台，静静地看着光焰一点一点燃烧殆尽……

——

“少卿、少卿，元泽？”

“你这是怎么了？”

“快醒醒！元泽！”

亓琛于一片沉寂之中被人唤了唤，又摇了摇，慢慢才转醒过来。

他目光还有些涣散地看着上方，看着来人，意识一丝丝地恢复了起来。

“……沈大人。”

沈括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眼中似有担忧和不解。

“你怎么就倒在地上了？这山中寒气重啊！”

亓琛抬手按了按眉心，一时没有回话，只想到临行前姚元寅突然打晕了他。

他大抵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沈括自顾自道：“我瞧你这样子是被人给偷袭了，是你那个带来的下人吧？”

亓琛闻言一颤，立刻看向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又继续道：“你怕是不知道，你这个仆役可了不得，妄图弑君行刺，当真是胆大妄为！”

“好在江小侯爷已经协禁军在丹枫山把人给活捉住了，眼下押了起来，正要送回我们大理寺严审。”

“你从哪里买的下人啊，怎么让这种人给蒙混进来了，你还要好好向侯爷解释解释，别惹上什么腥臊才好！”

“刚好，大理寺的十八般刑罚，我们定然能撬开他的嘴！不会冤枉你的！”

亓琛闻言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不住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