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次日，元春回了皇后，去教坊司叫了一台小戏，就摆在御花园里，携了两个妹妹，又邀了其余宫妃，共来赏玩。

虽请了皇后，不过皇后婉拒了，也就罢了。

是以，元春携二春坐了首座，下面是吴、魏二妃，都带着女儿，再往下便是曹美人、夏才人、荀才人、薛贵人。

岑明澈后宫本就不丰，如今也不过这寥寥几人罢了。

元春点了一出《刘二当衣》，又让二妃点。

吴、魏二妃推辞不过，合起来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这些都是热闹戏。

戏折子传下去，曹美人便点了一出《游园》的文戏，又让夏才人和荀才人点，两人合点了《惊梦》，刚好接上《游园》。

传到宝钗手里，她原不打算点，奈何元春专门让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

台上便热热闹闹的唱起来，这宫里教坊司的戏班，虽说没有外面各色班子的风情独特，但是技艺精巧，必在余者之上。

听过一阵，转场歇息时，元春见一个作小旦的可爱，便令叫过来细看。

一问之下，这小旦不过十二三岁，生的润泽可人儿。元春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

曹美人接着笑道：“倒像薛贵人的模样儿。”

众人却都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了，说果然不错。

宝钗心知，是昨日皇帝召他伴驾，晚上还留了宿，招了旁人的记恨，也是无法的。

席上各人打着眉眼官司，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坦然自若。

戏罢，便是小宴。元春逗了逗吴妃、魏妃的女儿，各赏了一枚玉佩，感慨道：“咱们这宫里，倒是有些寂寞冷清了。”

曹美人急忙恭维：“何时娘娘能抱个胖小子来，别说冷清了，怕还是嫌闹呢！”

她本是拍马屁，没想到这话却戳中了元春的痛处。

若是皇上肯留宿临幸，哪怕一月只一回呢，她也好有个盼头，又何苦让自家姐妹进宫固宠？

“是了，曹美人也该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元春轻飘飘来了一句。

曹美人心中窘迫，脸上还得讨好的笑着。

谁不知道，皇上一半的时间都给了皇后，还有一半的时间都不到后宫。剩余不过七八天的时间，贤德贵妃能分一两天，剩下几乎都是夏才人的。

现在又多了个薛贵人，眼看又是个受皇帝喜欢的。

像曹美人、荀才人这样的，都久不见圣颜了。

不同于寻常的攀龙附凤，荀才人当时进岑明澈的后院儿，属于实在没活路了。

毕竟，一个黄花大姑娘被劫走，数日未归。后来虽找到了，人也完完整整的，名声却坏透了。

要么青灯古佛几年，然后寻个外地的低门远远嫁了；要么干脆以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做岑明澈的侍妾——当时摆在荀姑娘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荀家咬咬牙，直接走了门路，把她送进去了。

如今她守着个才人位，心满意足，还养了个小小的巴儿狗，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什么宠爱不宠爱，和她都没关系。

反正今朝后宫不流行人殉，如果能活到老，这些年来的加封怎么也能加封到太嫔位，在宫里过养老生活，也挺好。

至于夏才人，因为是先皇后给的人，在岑明澈面前有点面子，生的窈窕温顺，有点宠爱在身上，说不得改日就能有一个孩子。

元春将这些人在心里过了一遭，又和自己的两个妹妹比了一比，自觉迎春和探春相比而言，只有更好。

若是能再见见皇帝，就好了……

说曹操，曹操到。

“陛下驾到——”

两排内监宫女开路，岑明澈一个人慢悠悠的走过来。

“各位爱妃，免礼平身。”

“是不是朕扰了你们的雅兴？”

元春连忙从笑道：“陛下来了，我们姐妹才觉得有趣儿了呢，不然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岑明澈笑笑，点了一出《林冲夜奔》，坐下和她们一同听戏。

这是出功夫戏，唱念做打一个不好，就演砸了。教坊司连忙叫了里面最好的那个武生赶过来，给帝王唱这一出。

……

“实指望封侯万里班超，生逼做叛国红巾做了背主黄巢。”

“恰便似脱鞲苍鹰，离笼狡兔，摘网腾蛟。”

“救国难谁诛正卯？掌刑罚难得皋陶。”

“似这鬓发焦梢，行李萧条。”

“此一去博得个斗转天回，高俅！管叫你海沸山摇。”

……

台上的角儿常年坐打，台下的元春心中忐忑。

同样忐忑的还有迎春和探春。

终于见到皇上了！

可皇上似乎对她们并没有另眼相看。

至于其他人，眼里哪里还看的进去戏？都看皇上去了！

听完一折，岑明澈便要走。

“臣妾等，恭送皇上。”

岑明澈一挥手。

“免了。”

又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

“贤德贵妃有两个好妹妹啊。”

这话什么意思？

谁都没了听戏的心情，元春放了赏，众人也就各自散了。

又过了几日，皇后宫里传来好消息。

皇后有孕了。

“本来打算小选的，可我现在身子重，也没法操持。不如就暂时封了那两个小姑娘，也堵一堵满朝文武和你父皇的嘴。”

岑明澈和柳青羽两人依偎在窗前，轻声商议着。

“贾家的男人没一个有用的，只靠着女人维持他们家里的荣光。他们不是要这个荣光吗？那我就给他们好了。”

岑明澈冷笑一声。

“就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受得住了。”

柳青羽悠悠一叹。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端的是好风光。”

“等贾家都飘了，就可以开刀了。”

“那，臣妾就先预祝陛下，马到功成？”

“借爱妻吉言喽。”

皇后有孕，满宫放赏。

同时，还有传到凤藻宫的两封旨意。

“……封贾氏女迎春为贵人，封号为婉；封贾氏女探春为贵人，封号为嫣……赐局凤藻宫侧殿……”

长长的旨意宣读完毕，迎春和探春恍在梦中。

她们真的都留下来了？

她们真的都留下来了！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