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海之上，万一他？”马氏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楚国公这等老军将，若是四处受逼，狠下心来，一刀结果了于旭往海里一扔，那如何是好。

“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目下，宫里大局未定，楚国公应该也只是出口气罢了，不会那么冲动。”亦柔讲的，既有她的分析，也有父亲幕僚的意见。

“当然，也不得不防，二叔出去便是找朋友调商船去了，一路随着船队坠着。再有船队中也有我们的探子，一路看着，只是人在船上，势力单薄了些，无法现在下手救下旭弟。但若是要出事，那也就顾不得了。”

这一席话透着血腥，反令马氏悬着的心，略定了一定，但没见到孩子前，总是放不下来的。

“前儿我来时，妹妹还在漉瀛台上课，我看她并不知府中他事，原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下，我却又想和二婶商量，芮姨娘这事，先交给妹妹办如何？”

亦柔又把话题转到亦容这里。

“她个小孩子家家的，哪里能行，况她自己本来也在其中。”马氏摇头，不好说下面的话，自家的孩子，自己虽是千百个信得过，但正因如此，更要从旁查个清白分明，让她自己来搅和，一个不好，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见二婶答得坚决，亦柔点头：“原我想着，妹妹其实也是其中受害人，若她愿意着手，最好不过，既然婶子不愿，那也就罢了。”

“春宴上头虽人多事多，但各人职司都是定了的。要说有机会把茶送到妹妹手边的，只有那么一两人，现都隔起来在审，我让于川在办，料是过了下午晌，就该有消息了。毕竟春宴出的事，也不想他人知晓。”

也是为了二丫头闺誉，马氏心中安慰，再是她不是她的，外头听了也不是那味道，更别说这中间还夹杂着大房和二房的一些事情。

“倒是有丫鬟说，那日听和亦萱交好的石家小姐说要给二妹个教训。”这样尴尬的事，也就亦柔还能说得稳如泰山，威风八面了。

“石家那里，若是派人上门事情大了倒不好，我让亦萱给石二下帖子，邀她过府玩耍，介时再仔细问问。”

亦柔安排妥当，马氏一径只是点头，接着又道：“你妹妹这里，到时候你与我一同问问吧。”

“二婶也是太小心了些。”得亦柔嗔了一句，却没拒绝。

说起来芮姨娘才是最无辜的，好不好差点交待一条命在，但她毕竟因祸得福，顺利产下一子，只要好好平安养大，后半生是有望的。

马氏歉意之余，还是着意添了许多东西去贺她。

冯妈妈近来走路脚步都轻快许多，腰杆也挺了起来，怎么说东跨院也是有儿子的姨娘了，她这个老妈妈，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只要把姨娘和小少爷伺候好了，以后前程尽有。左右巴结正院也是无望，还不如把心思正正就放在眼前呢。

因此说话做事无不更精心些，约束院中下人，也更严厉，别人或许不知，只当芮姨娘动了胎气，她却是事后忆起二小姐赏的那口茶来。

正院的人一句不露，她自然也是一句不敢说的，但心里起了咂摸，尤其小少爷的事，更是盯着紧，一时院中众人叫苦不迭，幸而这样喜事，赏赐颇多，大家疲累中也是高兴，便没闹出什么来。

一时漉瀛台下学，亦容自然来陪亲娘用膳，见着大姐也在，心中极是高兴。

向马氏并姐姐行礼问安后，丫鬟便领着去净手，还一步三回头的向两人笑呢。

“二婶，一会儿您别说话，我来问吧，要是伤了她的心，您也好安抚一二。”亦柔看着妹妹，笑得和煦，口中语气却是冰冷的。

马氏心中一跳，不动声色道：“也好。”

一时亦容出来，小厨房已是呈上菜来，当中一个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子，一道玉黍鳜鱼，一道莲蓬豆腐，再配珐琅银碟四样小菜。

亦柔莞尔一笑，向马氏道：“偏了二婶的好东西了。”

马氏谦逊，“你难得来西府吃顿饭，我只想着要合口味才好，便让小厨房着意料理几道来。”

“谢过二婶，这可都是京中名菜，平日里我最爱不过。最难得还有鳜鱼，这个时令京中还采买不到这样的品相呢。”亦柔看来是真喜欢这些菜。

马氏不禁笑了：“桃花流水鳜鱼肥，皆以为鳜鱼是安徽的好，其实最好最肥美的，倒在内蒙，咱们家在那边有生意，来往很便宜的，使大车储着，着意照料些，也能活鲜鲜的送到京城来。”

“这是今天早晨该送到的，才料理好，剩下还有一缸好的，一会儿大小姐你做主看往哪里分送，都是极便宜的。”

亦柔点头：“那我今儿个倒先尝了，谢过二婶。”

亦容皱皱鼻头，向母亲并姐姐道：“能吃饭了不能？再不吃菜都凉了呢。”

“哪有这样没规矩的，”马氏忍俊不禁。

说着三人便执筷用饭，一时用完午膳，捧着下人送上的神曲茶，方闲闲聊起天来，话题自然就是近日来最热闹的大事—春宴。

亦柔还关切的问亦容：“说起来，春宴那几日我是忙得脚不沾地，没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于你吧，若是有，只管说来，姐姐替你出气。”

亦容连连摆手：“并没有谁，京中闺秀虽不熟悉，却都是极可亲可敬的，三妹也很关照于我。”

“那就好，”亦柔点头抿茶，接着又道，“可我怎么听说，有些下人颇不得用，宴上席间，对咱们姊妹怠慢得很，上茶换点都不勤快。”

“茶？”亦容一怔，又看一眼亲娘，犹豫了。

“姐姐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亦柔目视妹妹。

见马氏点头，亦容方小声回话：“姐姐，这话我只对你说得，席间下人们守礼行端，也颇灵醒，其他都好的，就只对芮姨娘颇为怠慢，连茶都没给她上一盏，我便把我自己的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