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是。”看着母亲如此，永路只有高兴的，又挟一筷鱼肚给刘氏，“母亲疼我们都在心里，我们都知道的。如今日子尽好了，母亲只管享用便是。”

一送就是几道菜，刘氏原本面上大方，实则心疼不已。看永路如此，倒也高兴，也便想得过了。

倒是玉桂接了常妈妈的盒子，有些惊讶：“连我们小姐也有？”

这话说得，挨了常妈妈一下，大宅门里头，别管心里怎么想吧，面上哪能露出来，嘴里更不能说出来。

亦莲嗔她一眼：“妈妈别理她，这妮子被我惯坏了。”

说着让常妈妈坐下，“左右哥哥在那里，太太只有高兴的，这顿饭必定吃得久，想来也并没什么大事，妈妈就在我们这里用饭吧。”

常妈妈自然逊谢，亦莲又道：“妈妈跟我客气什么，我们这里还没摆上来，今日要吃炙锅子，不过多切几道菜的功夫，并不费什么。这里又有太太的心意，一并享用才好。”

此语正中常妈妈心事，原在老太太跟前时，就别的不说，伙食上是绝没吃过亏的，来了浅云居，刘氏手下，哪有宽松的。炙锅子并不是什么多难得的吃食，竟也难见上桌。

“那老婆子我也就不跟小姐客气了。”在亦莲面前，常妈妈素来是要放得开些的。

平日里用饭只亦莲一人，用完才赏玉桂她们。今日常妈妈在，玉桂自然也陪着上了桌。

下半晌想来还有事，几人酒是不敢饮的，但抿一口果子露，也很有味道了。

“妈妈您再尝尝这炙虾，西府送来时还活蹦乱跳呢，说是湖州老家带过来的。”桌上繁琐的功夫自然就是玉桂来做了，常妈妈原也要站起来服侍的，亦莲劝她：“妈妈平日辛苦，也便受用一回吧。”

玉桂也笑：“妈妈坐下，就考考我的手艺吧，若是不成，您再亲来指点才是。”

常妈妈吃了几筷子，又听到湖州，自然知道戏肉是什么，接起话来。

“可不是，湖州那边的生意，也还拢共归西府打理着。送进府里的东西，也就还是送西府分派。说是不仅送了虾来，还送了羊、水黄鳝、老鸭、银鱼、白虾、梅鲚、太湖蟹并太湖鹅来，这一路上，可费了劲了。那些活物，送到的时候竟是干干净净的，并没一身臭味的进府，也是老家人的本事了。”

别看这些是小事，可是能说得这样详细，就可见常妈妈府中人脉了，玉桂兴奋的看了亦莲一眼，亦莲却没看她。

这一眼正被常妈妈看见，心中发哂，果然小丫头，还是没有城府，只是想着素日亦莲的担当与关照，心中又软了，起了暖意，不再拿捏。

“湖州跟来送东西的老妈妈里，有一个姓钱，是我未出五服的婶娘，过去曾在一起当差的，只她儿子被派到湖州布庄里做了掌柜，她们一家子也就跟着去了。”

这是明说有关系在那头，能打听消息了，这次亦莲看了玉桂一眼。

玉桂强抑住兴奋，问道：“那就好了，我正有一桩好奇事要请教妈妈，这不年不节的，湖州突然来送东西做什么，往年也没这个惯例不是。”

常妈妈深深看她一眼，知道是她问也不是她问，玉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将手中剥好的虾肉往常妈妈面前的盘子里送。

常妈妈这才笑道：“论说你个小丫头，也忒爱管闲事了些。只是小姐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这才侧身向亦莲道，“老婆子听说，是老太太往湖州老家送信，让打听一桩事情，似乎是寻些什么，老家的族亲们却很热心，虽自家没有，未出服的亲眷里有，也都荐了来，听我那族婶说，都是极靠谱的，不枉老太太素日关照族人。这不，信来了，就便也给府里送些老家风物。”

亦莲颔首，领这个情，再往下说就太露白，常妈妈不会再说，她也不能再听，得这一句，就尽够了，她端起果子露来让了常妈妈一杯。

一时饭毕，亦莲站起身来，玉桂送了常妈妈出去，回来时一张脸上都是笑。

亦莲看她样子，不禁说道：“还不快收一收，仔细别人看出来。”

玉桂连忙收住，又左看右看，并没有其他人。“我还不是为您高兴呢。”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只是谢过老太太慈悲了。”亦莲信手一拜，又道，“快别忙其他了，先把我的制香炉摆上。正经是该给鹤寿院送清心香了。”

玉桂笑着点头，便自下去忙活了。

说来这个消息，第一个送来的是黄颖儿，她毕竟人在西府，老家人到了那边，说什么做什么，都在她眼皮子底下，难免一句两句知会了，她就命人把信送了过来。

虽说进门的时间不长，但是三房刘氏的嘴脸，她是见过了，也不愿为亦莲惹麻烦，只叫娘家心腹给几个妹妹都送送东西，也就是了。

亦莲承她的情，也才有了问问常妈妈的心思，如今正赶上有这样机会，一问与黄颖儿说的，正是一样，只更细致些。

黄颖儿这里正嗑着瓜子与绿影说话：“女孩儿家的终身，是大事，我不知道便罢了，若是知道了却不说一声，心里也过不去。”

停一停又道：“虽我进门时间不长，冷眼看着，莲妹妹也是个妥当人，就给她送个信，也没什么。”

绿影道：“这正是姑娘心善呢。”

“还叫姑娘，”黄颖儿做个握嘴的模样，“你放心，你与绿俏，我也都想着，从小一起长大，必不使你们吃亏的。若是大爷愿意...那自然好，若是大爷不愿意，我也会给你们寻妥当人。”

“奶奶，”绿影羞得脸儿通红，“瞧您都在说些什么？”

“这可有什么。”黄颖儿白她一眼，“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要说她真是个刮辣松脆的性格，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自然也斯文不到哪里去。

“这可是您先说的，我若是说错了，您可别怨我。”绿影想半天，鼓起勇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