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在盥洗室洗了把脸，出来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般地继续采访。

做好这一切，他告辞离开码头工人协会，走出了采光不佳略显昏暗的房屋。

他站在街上，故意整理了下采访便签，随后向着有轨公共马车的站点行去。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坐在马车里的是位消瘦但儒雅的中老年绅士，他两鬓斑白得很有气质，正是能协助警方查案的大侦探，艾辛格.斯坦顿。

“真巧，我正在想上次采访你的事情。”克莱恩故意这么回答，以让潜在暗中观察的非凡者对他“记者”的身份不起疑心。

艾辛格一下领悟，笑着岔开了话题：

“我是到这边来查案的，希贝尔的死亡案件被剔除了出来，主要由我负责，而她的死亡地点和东拜朗船坞很近。”

“果然是模仿犯罪吗？”克莱恩假装自己才知道。

寒暄了几句后，他坐上有轨公共马车，没直接回家，转乘着前往希尔斯顿区的克拉格俱乐部。

俱乐部的休息室内，他快速去灰雾之上，确认了没谁跟踪自己。

到了这一步，克莱恩才彻底放松下来，感觉到了后怕。

“真实造物主”的气息就像噩梦一样，萦绕于他的脑海。

克莱恩为了确保万一，他写下占卜语句：

“之前那种莫名熟悉感的来源。”

放下钢笔，后靠住椅背，他边默念边进入了梦境。

在那片灰蒙虚幻的天地里，他看见了一道人影。

这人影五官普通，戴圆框眼镜，始终噙着俯视和嘲讽的笑意，正是兰尔乌斯！

总算找到你了！克莱恩不再使用“小丑”的能力控制表情，咬牙切齿地自语了一句。

旋即，他坐直身体，准备回应“正义”小姐的祷告。

克莱恩控制了下情绪，嗓音低沉而淡漠地开口道：

“无需确认。”

“那就是兰尔乌斯。”

“可以通报给黑夜女神教会，并告诉他们，兰尔乌斯身上有‘堕落造物主’的神性。”

交待完事情的克莱恩回到现实世界，贴了点胡子，换了个发型，对着镜子发了好几分钟的呆。

他有些期待，有些激动，也有些惆怅和无力。

傍晚来临之前，他离开克拉格俱乐部，返回明斯克街，途中去了趟杂货市场，随意找了个生意很好非常忙碌的摊位，买了几张面具，其中包含一张小丑的。

他决定今晚去旁观围捕兰尔乌斯的行动！

他要亲眼看着对方为之前的疯狂付出代价！

克莱恩摸了摸戴在右手上的银质戒指。

即使兰尔乌斯拥有真实造物主的一丝神性，凭借我这可以抵抗半神攻击的守护之戒，也可以在这场关于兰尔乌斯的狩猎中做些动作。

...

东拜朗船坞的钟楼上，戴着小丑面具藏于深沉黑暗里的克莱恩一直在安静地凝望码头工人协会的宿舍。

他看不见具体的战斗过程，只能强行忍耐，从周围场景的变化，去判断状况是好是坏。

就在这时，他看见那片区域的一盏盏煤气路灯霍然熄灭了。

紧接着，一种让他印象深刻到极点的感觉从砖红色小楼内爆发往外，哪怕隔着很长一段距离，克莱恩也忍不住浑身颤栗，双腿发软，腰背下弯。

那是无法抗衡无法面对的感觉！

真是造物主神性外泄产生的神灵气息！

恍惚之间，克莱恩仿佛回到了当初，回到了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大厅，似乎自己正在开启灵视，想要窥探梅高欧丝的精神状态，窥探她肚子里的婴儿。

克莱恩还未来得及摆脱身体的颤栗和思绪的脱缰，就突然感觉到一片深沉、宁静、幽邃的黑色吞没了先前那不可直视不可窥探不可对抗的味道。

黑暗与神灵气息同时泯灭，周围的一盏盏煤气路灯相继又跳跃出了还算明亮的火光。

克莱恩用力站直身体，明白砖红色小楼内发生了至关重要的事情。

克莱恩心中一动，忙解下左腕袖口内的灵摆，单手持握，低沉出声道：

“目前的兰尔乌斯不再具备危险性。”

快速重复了七遍后，他睁开眼睛，看见黄水晶吊坠在做逆时针旋转，但速度不快，幅度不大。

这表明兰尔乌斯现在依然是危险人物，但程度已相当低。

见到占卜成功，克莱恩不再犹豫，于黑暗的钟楼顶层逆走四步，进入了灰雾之上，于具现出的羊皮纸上写下：

“兰尔乌斯的逃跑路径。”

克莱恩向后一靠，飞快默念，进入了深沉的梦境。

梦境之中，他看见了昏暗肮脏的通道，以及一根根有了点锈迹的金属管道。

是下水道！

克莱恩一下苏醒，当即用灵性覆盖自身，坠入了灰雾之内。

...

借助“真是造物主”神性从值夜者手中逃脱的兰尔乌斯弄开街边的井盖，攀爬急坠，进入了下水道内。

他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哪怕周围一片漆黑，他也能奔跑，跳跃，转弯，飞快地向着迷宫般的下水道深处逃去。

突然，他本能停步，后仰了下身体。

噗！

一张纸牌深深插入了他的右胸，边缘迅速有血液下滴。

兰尔乌斯抬眼望去，借助本身的黑暗视觉看见了袭击者。

那是一个穿工人制服的中等身材男子，他脸上戴着嘴角高翘鼻头通红的面具。

视线对上的刹那，兰尔乌斯猛然弯腰，合身前滚。

当！

一张塔罗牌如同飞刀，锐利地插在了下水道的墙壁上，而它位置的高度正好与先前兰尔乌斯的脖子平齐。

当！当！当！

兰尔乌斯或翻滚，或侧跃，或前扑，动作异常敏捷地避开了接连而至的三张纸牌。

与此同时，他用眼角余光看到那个戴小丑面具的男子身形不慢地紧紧跟随着，熟稔地发牌派牌。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嗖的声音，他左手撑墙，翻身跃起，躲过飞来的塔罗牌，脚踝却突然一阵剧痛！

发了两张牌？他能预知我的动作？兰尔乌斯心头一凛，刚一落地就忍着疼痛再次翻滚。

当！

他原本的那个位置，又插上了一张塔罗牌，不断颤抖的塔罗牌。

兰尔乌斯根本没有思考和处理伤势的机会，一张接一张的塔罗牌化身为犀利的飞刀，射向了他身体的不同部位。

先前与值夜者的战斗对兰尔乌斯影响很大，让序列9是“偷盗者”，以速度快敏捷高着称的他开始变得迟缓。

啪！一张纸牌被他打飞了出去，但他的腕部却也被割出了深深的伤口。

值夜者和军方人员很快就会追过来，不能再耽搁了！此时此刻，兰尔乌斯的头脑非常清醒。

突然，他停在原地，不再闪避，仍由一张极速飞来的纸牌准确命中了他的脖子。

几乎是瞬间，他身上插着的那一张张纸牌被弹飞了出去，他身体各处狰狞伤口有血色在疯狂蠕动，长出了一个又一个肉芽，形状恶心的肉芽！

兰尔乌斯的皮肤之上，刹那凸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它们泛着铁色，似乎连成了一套全身盔甲。

当！一张塔罗牌射来，被细密的疙瘩们直接弹开。

眼眸染上了血红的兰尔乌斯望着对面停下动作，收起纸牌的小丑，半笑半讥讽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被神灵这么折腾了一次后，总是有些收获的。”

话音未落，他左脚一蹬，扑向了对面的敌人。

那狂暴的力量山洪倾泻般向对面的小丑袭来，那小丑如同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住一般，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兰尔乌斯勾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没有一点余地，狠狠砸向了对面的小丑。

就在兰尔乌斯拳头要打到那小丑身上时，小丑右手带着的银质戒指闪过一丝隐秘光华。

一拳毫无保留重重砸在小丑身上，预想中砸飞那小丑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兰尔乌斯只觉得自己仿佛砸在一块不可动摇的磐石，那小丑丝毫没有移动，自己却被力量反弹，倒飞出去。

兰尔乌斯身上他身上的细密铁色疙瘩也随着反震的力量全部褪去。

他有...神奇物品...很强的神奇物品...

这是兰尔乌斯清醒前最后的念头，随着他身体倒飞出去，一声古赫密斯语：“绯红！”在他不远处响起，之后他的眼皮愈发沉重，受到重创的身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克莱恩走到兰尔乌斯身前，克莱恩整个人忽然变得非常冷静，就像面前只是一个靶子。

他猛地吸了口气，转动腰背，拉扯肩膀，往前刺出了拳头，用尽全力地刺出了拳头！

砰！喀嚓！

他的拳头狠狠打在了兰尔乌斯的咽喉位置，打出了骨骼破碎的声音，打出了血肉飞溅的效果。

那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摆脱了沉眠的影响，但是，他被自己力量反弹的右臂已全部崩坏，身上严重伤势让他再也没有能力反抗。

而克莱恩一拳命中之后，左手已探入口袋，抽出了两张纸牌。

嗖！嗖！

两张塔罗牌各自插入了兰尔乌斯的一只眼睛，血色的液体瞬间往下流淌。

兰尔乌斯插着纸牌的双眼无力仰望，与此同时，他非常疑惑地断断续续地问道：

“为什么……”

“要……杀……我……”

戴着小丑面具的克莱恩注视着眼前的仇敌，相当淡漠地回答道：

“不为什么。”

“不……”兰尔乌斯双眼圆睁，难以释怀地倒至下水道的地面，气息终于散去。

就在这时，似乎非常平静的克莱恩猛然上前一步，紧绷右腿，用尽全身力气地踢出一脚，踢在了兰尔乌斯的脑袋上。

砰！

本就血肉模糊骨骼破碎的脖子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压力，兰尔乌斯的脑袋皮球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撞出了红的白的一片！

克莱恩望着这一幕，突地伏下了腰背。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疯狂地低声笑着，脸上的那张“小丑”面具是如此的快乐。

“哈哈，哈哈……哈哈哈……”克莱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比哭还要难听。

过了几秒，他终于平息了下来，缓缓直起身体，对下水道内最幽暗的地方挤了下左眼，然后，他翘起嘴角，无声自语道：

“队长……”

“你看，我们又拯救了鲁恩一次……”

一滴又一滴的液体悄然滑过，落在了他的衣领上。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小丑”魔药彻底消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