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的朱元璋因为杀人太多，不愿意多说“杀”字。如果心情好、不想杀人，他就会把御带提得高高的。相反，如果御带系在肚皮以下，就证明今天必须得有人死。

如今看到他伸手摸向御带，曾安觉得周林的下场不会太好。

抓住御带后，朱元璋缓缓下压。

眼看快到肚脐的时候，他盯着周林道：“贾守道的产业是你秘密分配给其他人的？”

“陛下圣明！”

周林毫不犹豫地承认事实。

这件事只能在明面上糊弄人，根本经不住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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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卫的军户大都与贾家和你的产业有联系？”

朱元璋手上的青筋暴露。

周林连忙叩首道：“此事不实。通州卫只是与贾家有协作关系。真正的产业都在赵大人的控制之中。臣只是充当一个联系人。

另外，在刘同知的提醒下，贾东家已经解除所有军户的雇佣关系。对此，臣确有失察、失管之罪。”

解雇军户是周林的应变之举，并非因为惧怕刘胜。他真正担心的是陛下发难。

“你为什么不去经商？”

朱元璋的手又向下挪了一寸，正好挪到肚脐上。

周林叹息一声道：“如果能选，臣只想从军。”

“那就断了吧。”

朱元璋的手没有继续移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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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陛下的杀意，周林果断应诺道：“臣遵旨。回去之后，臣一定跟贾家了断一切关系。”

“包括婚姻大事？”

“包括！”

周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朱元璋点点头道：“海别也别娶了。”

“遵旨！”

周林无奈地点点头。

朱元璋松开御带道：“为何陷害蒋瓛？”

话题回到原点，周林唉声叹气道：“臣真是自己摔的，与蒋缇帅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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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用现在的表现抹平诬陷平安之事。

旁边的曾安微微点头，觉得周林值得陛下培养。

之前，周林的大名早已传入宫中。更为可贵的是，他与太孙年龄相仿，值得陛下拉拢。

在这个年龄段里，目前只有周林显示出允文允武、知进退、有担当的潜质。

至于谢缙……一介狂生耳！

听完周林的答复，朱元璋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道：“因为你舅父是丁普贤，燕王和刘胜同时上本称你有谋反之意。”

闻听此言，周林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匹夫！”

听他当殿辱骂亲王，宋忠惊讶得张大嘴巴。

朱元璋却大度地一笑道：“朕知道你与丁普贤素无来往，更清楚你的父亲被人害死之事。只怕你也从没原谅过这位舅父。”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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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眼中带泪地叩了下首。

突然间，朱元璋的话风一变道：“可你在北平结党营私却是事实！”

周林的心里一惊道：“臣万死！”

事到如今，解释没有任何意义。凡是朱元璋认定的事实，没有人可以推翻。

因此，周林只能胆战心惊地等着陛下圣裁。

沉默片刻，朱元璋扭头看向宋忠道：“阵斩张定边、劝降卞元亨之功可以官升几级？”

宋忠略一愣怔道：“按大明律，至少可以官升一级。”

“爱卿倒是保守。”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算上之前被瞒报的功劳，买条命总是够的。”

憋在毛孔里的冷汗彻底释放，周林知道自己暂时过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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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一下，朱元璋重新看向周林道：“周卿，朕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陛下示下！”

不知道圣上又要耍什么花样，周林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抬起头来。”

“臣不敢！”

“恕你无罪。”

圣意之下，周林勉为其难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朱元璋捋须问道：“卿看朕的相貌如何？”

我能说不好吗？

周林的心里慌得一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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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杀气在屋内弥漫，曾安在心里替周林默哀。

问什么不好，非要问这个要命的问题。

在此之前，宫中已经死了不少优秀的画师。还不是因为圣相实在辣眼？

一念至此，他下意识地捋了下胡子。

没错，曾公公的确有一副美髯。

曾公公是南昌人，原名曾秉正，于洪武初年荐授为海州学正。洪武九年，以天变诏群臣言事。他上疏千言，极论《大易》和《春秋》之旨。帝嘉之，召为思文监丞，未几，改刑部主事，最后官至通政司使。

后因直言进谏，曾秉正被陛下罢免。为凑齐回乡的盘缠，一向清廉的他忍痛将四岁的幼女卖入青楼。

帝闻大怒，误以为对方卖惨求名，置腐刑，充入宫中担任内侍。为了避免被人笑话，曾秉正改名曾安。

对于这个特殊的内侍，了解真相后的朱元璋曾经产生过几许歉意。可出于自负的性格，他又不可能当面道歉。所以，他一度想把此人杀了，好一了百了。

但曾安在宦海浮沉多年，早已熟悉他的套路，总能在关键时刻全身而退。久而久之，两人之间形成一种默契。朱元璋也不再想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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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跟历史上的童贯一样是成年后净的身，他依然能够长出胡子。

就在曾安认为周林必死的时候，周林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姿貌雄杰、奇骨贯顶、龙形虬髯完全符合猪龙之像。”

猪龙也是龙，周林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见朱元璋的面色稍霁，周林侃侃而谈道：“陛下脸上的黑痣暗合地煞之数，属阴阳五行之尊。据臣所知，只有汉太祖高皇帝才有此奇相。陛下不愧是千古一帝！”

“马屁精！”

殿内三人同时开口。

朱元璋一脸怒容地点指周林道：“朕本想升你做通州卫的佥事。如今看来，你只配当个佞臣！宋忠，带他去锦衣卫任职！”

啥玩意？

宋忠目瞪口呆地看着圣上。

“你个大大！听不懂人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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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亲信的面前，朱元璋露出淮西布衣的本相。

宋忠连忙叩首道：“东城千户所正好有缺……”

“让他去镇抚司。他不是跟方博有旧吗？就让他们担任左右镇抚！”

朱元璋不耐烦地挥挥手。

“臣谢陛下隆恩！”

骤然被降为从五品的周林激动无比地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