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被召进京城，基本可以宣告立储之争告一段落。周林不能不感到高兴。

简单布置一下善后之事，周林陪同夏原吉以缴旨的名义赶回京城。

刚进家门，垂头丧气的朱高煦便上门拜访。

“姐夫，咱想喝点二锅头。”

争储失败，朱高煦似乎又回到多年前初见周林时的样子。

周林拿起桌上的茶壶道：“酒有，可我怕你喝多了闹事。咱们不如以茶代酒。”

“在你的眼里，本王就这么不堪吗？”

朱高煦的眼中流露出几分不甘。

给朱高煦倒了杯茶，周林笑着开口道：“负责任地讲，殿下在我的眼中还算不错。可惜你的支持者一直拿你当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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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何解？”

朱高煦郑重坐到周林的对面。

周林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在讲他们之前，我想替殿下复盘一下夺储之事。依我看，殿下至少有三大失策。

一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先不说皇长子是好是坏，可他毕竟是先帝亲封的世子。你觉得陛下会有胆量再次挑战祖训？

以次子之位觊觎太子的宝座，已经让天下的有识之士所不齿，偏偏殿下还做得大鸣大放、恣意骄狂，最终招致陛下反感……”

第一点失策讲完，朱高煦抿了下嘴巴道：“如果不争，皇兄不早就成为太子了？”

周林叹了口气道：“这正是你不成熟的地方。秦汉以来，以太子之身继承皇位者堪堪过半。汉王为何不学唐高宗韬光养晦、暗中运作呢？”

闻听此言，朱高煦郑重拱手道：“本王受教了，还请姐夫继续。”

“其二，杀戮过重。无论在靖难战场上还是在清理齐、黄余党时，殿下替锦衣卫做了太多勾当。如此一来，建文旧臣就顺理成章地将对陛下的仇恨转嫁到您的头上……”

周林将朱高煦在文臣中不得人心的原因一针见血的指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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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处，朱高煦不由得攥紧双拳。

“其三，殿下和支持者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政治主张。给人的感觉就是为争而争，活像一个与兄长争抢玩具的幼童。”

“够了！”

实在听不下去的朱高煦抬手将茶杯扫到地上。

周林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元青花，挺贵的。走的时候别忘了结下账。”

“你我之间的友谊难道不值一个茶碗？”

朱高煦的眼中喷射出怒火。

周林耸了下肩膀道：“原本值。可经过这么多年，你不觉得咱们之间的友谊比这个茶碗碎得还要厉害吗？”

朱高煦闻言暴怒道：“如果不是你反对，咱何至于此？”

周林冷笑一声道：“是谁告诉你，一定要与持反对意见的人为敌的？如果那样，你如何化敌为友、不断扩大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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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先帝，他的手下有多少旧日死敌。包括诚意伯都曾经是屠杀义军的罪魁祸首！”

听到周林的话，朱高煦额头上的青筋直蹦，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被人骗了。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之人，逐步形成求同存异的统一战线。这才是为君者的处世之道。仔细回想一下，你的支持者到底是为了你着想，还是在借机谋取私利？”

话题回到最初，周林将血淋淋的事实真相摊在朱高煦的眼前。

“在我看来，丘福最大的想法就是固宠。因为容不得其他人的功劳更大，看不得晚生后辈超越他的职级，他故意制造你我之间的对立，妄图火中取栗。

包括王聪，他的心中只有武将特有的争强好胜和流氓假仗义。他的所作所为纯属于起哄架秧子。我只想问问殿下，这两位可曾跟你探讨过如何治理江山……如何哄陛下开心？”

事实上，汉王的支持者似乎在每一件事上都在努力让陛下头疼。

见朱高煦沉默不语，周林叹了口气道：“现在，殿下难道还没发现他们在骗你吗？”

“或许……他们只是出于无意。”

面对无情的事实，朱高煦显得有些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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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呵呵……”

周林冷笑两声，“浙西治水本是利国利民的头等大事。要是想借机提高声望，殿下就应该大张旗鼓地支持，甚至身入一线来场漂亮的政治秀。

可你的支持者却劝你阻挠此事，让你成为整个浙西百姓的公敌。你觉得他们到底是在为自己谋划，还是为了你？或者说，这也是无意之举？”

刹那间，朱高煦似乎悟出了什么，痛苦地捂住脑袋。

等他的情绪略微转好，周林从怀里掏出一份材料道：“这份奏折，我没有上交陛下。殿下倒是可以好好看看。”

朱高煦狐疑地看了周林一眼，犹犹豫豫地接过奏折。

“王宁借水患之机，以放高利贷的方式侵吞良田数百倾……王聪勾结沈森，独霸苏松地区的粮食供应……”

一桩桩恶行被朱高煦念出。

“这些都是真的？”

念完，朱高煦仍然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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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面露鄙夷道：“这份材料如果在方博的手里，你还会问真假吗？所以说，好人当不得。”

“你想借此控制本王？”

朱高煦的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周林无奈地捂住脑门道：“殿下，你是不是喝酒烧坏脑子了？我刚讲完统一战线，你就不能认真点听吗！”

朱高煦面露惭愧道：“姐夫是不是想让本王去约束这些人，给大家一个赎罪的机会？”

周林长出一口气道：“还好，殿下总算明白了。”

随后，他紧盯着汉王道：“我不怕你夺嫡，却怕庸人上位。如果太子昏庸，你和赵王都有机会得到我的支持。”

“此话当真？”

朱高煦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既然父皇说自己失败的根源就是缺少周林的支持，那有了周林的支持岂不就会大功告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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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林点点头道：“但在此之前，你们都要展示一下自己。而汉王殿下的出路仍然是在海外。如果没有忘记咱们在燕王府中的谈话，我希望你能主动请缨。”

朱高煦挑眉问道：“让本王随马和出海？”

“世界那么大，你应该去看看！”

周林拍着朱高煦的肩膀认真忽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