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家的烤肉是真不错！”

店外寒风凛凛，店内热气腾腾。

小白熟练地翻着烤肉，脸上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幸福表情。

“真是...到底还是小孩，脸上沾着的料都要滴下来了。”

雪雁抽了张纸巾，挪了挪屁股然后继续说道。

“来、别动，我给你擦擦。”

“唔唔...”

无声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小白没多想就把脑袋伸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幕在这俩人互相看来无所谓，但在离开了历下城有段时间的胡玉儿眼里就多少有些稀罕了。

“哦吼，现在你们两个关系不错嘛，我记得王尧来之前，你们都不怎么说话。”

当然，胡玉儿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但奈何听者有心。

虽然渡世虹船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了，但那里的种种还是令人有些意难平；于小白来说，那里有她最讨厌的、十年后的自己，于雪雁来说，那里的她少了现实世界中的种种顾虑，展现了自己最直接的一面，而于王尧来说，他现在也没有真正确信，自己的做法、其中的正义性到底有多少。

三人对于那个梦境的态度都很复杂，一切都像是狂欢之后的虚脱；多少有些放纵后的颓废感，也多少有些隐隐地意犹未尽。就连作为当事人的他们，也不敢说这趟经历是好是坏。

但唯有一点，三人都很默契——不要再提起那个梦境了。

也正因此，当小玉开口询问时，这三个家伙都多少流露出了有一丝不安。

“嗯~”

胡玉儿何等敏锐，第一时间便看出了这其中必有猫腻；但她却又十分聪明，完全没有一丝询问下去的打算，而是冲着服务员喊道。

“麻烦给我们再加两盘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间也不早了，这次久违的老妖怪办团建除了鸟哥之外全员到场。大家都吃的很高兴，也都聊得很开心。

虽然许久没见，但不知为何这种回家的安心感却油然而生，好像关系都更近了一层。

“抱歉，我明天还有约，得扫兴先走了。这顿我来请吧。”

林清华说到。

“不必，本来就是说我要请的，而且我们也都差不多吃好了。”

胡玉儿伸手制止。

大家本就已经萌生去意，其他几人也并没有打算再继续多留。

看着那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胡玉儿来到柜台前，稍稍垫着脚尖支付了这一餐的费用后，大家都各自露出了几分复杂的表情。

“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清华挥了挥手，刚打算转头离开、却又还是按捺不住胸中的不快，一咬牙回头道。

“那个，狐狸，谢了。”

“嘿~你这家伙，居然会谢我？”

“啊...再怎么说我们也共事了这么久。另外，虽然现在说有些突兀，但其实跟你一样，我也不爽‘那些人’很久了。如果你打算变回之前的立场，我会支持你。”

那些人？

虽然王尧和雪雁二人都被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但胡玉儿却每个字都听懂了。

“我看起来像是会后悔的人吗？”

“这倒也是，那么，各位回见！”

言罢，林清华便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而小白和雪雁也相继告辞。王尧伸了个懒腰，享受着酒足饭饱后的安逸感，冲小玉道。

“那么，咱们也...”

“也什么？我们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呢。”

“啊？！”

◇

四十八小时前。

古槐别院外。

那边冲天的华光刚落没过半响，这里胡玉儿就踏着自信的大步走了出来，全然不像是被封了灵力的人、倒颇有几分胜利者的姿态。

只不过，这表情没维持多久，她就皱起了眉头。

“哈...”

别院外，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唯有一名男子还靠在墙根上，百无聊赖地等着谁。

那人自不必多说，正是李泽天。

“怎么，李少爷这是生怕我毁约，一定要见证个真伪才敢离去。”

“怎么会呢，你答应过的事，还没有烂掉的。”

收起手机，李泽天向后退了一步，拍了拍后面的深蓝色法拉利，问道。

“妖仙大人可否赏脸，让我送你一程？”

“哦？怎么个送法？”

一听胡玉儿那五分戏谑五分当真的语气，李泽天似乎也意思是到自己用词不当，赶紧陪笑道。

“我是特意等在这，恭送您去机场的。给个机会？”

还不等李泽天继续开口，那胡玉儿便皱起了眉头，望着天空；先是三两滴，继而连成一片，在这冬日居然会不符时节的下起如此暴雨，着实奇怪。

有了这番外力因素，胡玉儿也叹了口气，不再做矜持；在李泽天像个侍者一样为她开门后，大大方方地踏上了那辆法拉利。

...

“哈哈、看来老天都帮你。”

在车上，胡玉儿意外地先开口了。这让李泽天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做声；他很清楚，旁边这女人如果先开口，必然是有话要说。

“不过，今天这场闹剧，就以你李少爷一贯的作风来当参考，可多少显得有些过头了。”

“的确，我也这么认为。”

“真的？”

“千真万确。”

闻言，胡玉儿轻笑一声，戴上了墨镜，将身子往后一仰，然后用脚按下了撤去顶棚的按键。

“...”

本能地想要阻止，但李泽天却在第一时间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继续专心开车。任凭那顶棚慢慢敞开，倾盆的暴雨打在车内。

“哈——凉爽多了，这样我才能压下来直接把你打死的冲动。”

“多谢胡小姐不杀之恩。”

李泽天也咧嘴笑了。

他此刻的笑容很率性，也少见的没什么深层地含义；只是单纯的感到好玩、感到新奇，所以才咧开了嘴，笑开了怀。

车上了高速，那动人的引擎声也一路走高。

褪去了平日里的那份游刃有余，李泽天在风雨中大声问道。

“我说，你就一定要跟我作对吗？”

“同样的问题，我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胡玉儿答道。

两人认识的早，也都互相熟悉对方的性子，李泽天并没有对胡玉儿的答案感到多少意外，但却还是陷入了沉思。

就像在宣战前的最后通牒，有像对多年好友的忠言相告，他开口道。

“胡小姐，这辆车只有我自己开，副驾驶上、除你之外也只坐过两个人。”

“哦？那还真是荣幸。哪两个？”

“酒哥，还有莫妮卡。”

手腕拖着腮，胡玉儿用眼尾瞥了一眼李泽天，没有说话。

而另一边，李泽天则叹了口气，将被风雨打湿的头发捋到后面，继续说道。

“知道吗，胡小姐，第一天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没有把你当做一个女人看待。”

“这还真是过分的评价。”

“这是我李泽天能给女性的最高评价。你精明且大胆，有力量、有想法，在你面前的男人要么会被这气质直接劝退，要么便被这气质完全迷住。很显然，我属于后者。”

接着，李泽天又说道。

“你本是我蓝图中的一环，十分重要的一环。如果有了你的帮助，我会十分顺利。我认为咱们可以互相理解，毕竟咱们都有想做的事情，也都不那么‘主流’。”

“所以？”

“事情很可惜，我没想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慢慢地站到了我的对立面上。”

“我从来都在这，也不会属于谁，你只是没有看清罢了。”

“我不需要从属关系，哪怕不再站在一条阵线上，起码别去对立面。”

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李泽天又说道。

“胡玉儿，虽然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听上去有些苍白，但我还是出于自己生来便有的任性恶习，想向你说声对不起。没错，对你来说我是加害者，这点无可辩驳。但你也知道的，你认识我姐，她早早就从这个权利架构之中跑了出去，李家所有的东西最终都回归我。我并非想指责她什么，只是想说明、叙述一个事实——我必须对自己的家族负责，我的决策在出现失误时、没法像秦家那样有兄弟们来分担。我在孤军奋战，而你、曾被我当做战友。”

“嗯，我知道。”

她回答的很干脆，不带有任何偏向。

不责怪。

不煽情。

不留恋。

也不后悔。

“所以，咱们可以握手言和了吗？胡小姐，我真的不希望闹成那副模样，你只需要置身事外，一切都会好的。”

“抱歉，做不到。这是立场问题。”

“立场？为了那群曾经把你当做叛徒的妖怪去说话有什么意义？他们只是一群无法融入社会的白眼狼！他们不会理解你当年为什么加入‘办公室’，不会感谢你，甚至会将一切不顺利归咎在你的头上！”

终于，李泽天提高了声调。

那并非是今天在古槐别院里的演技，而是真的有些着急了。当然，他一向善于控制情绪，这种怒吼也不过是一时的，很快李泽天便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嗯，所以呢？”

待对方全部说完后，胡玉儿淡淡地答道。

她将墨镜推了上去，继而开口补充。

“我刚才没说过吗，我又不是为了被你感谢、才去帮你的。同理，我也不是为了被妖怪们感谢，才去帮他们。”

“你...”

“我生来如此，谁都别想管我，我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李泽天还想再说两句，但胡玉儿却又抢话道。

“之前你邀我去你们新居吃饭，最后我夺门而出，本以为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能让你放松警惕，但看你今天的后招准备的如此充分，当日是没能骗过你吗？”

“我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伤心，但你不是因为那件事便放弃的人。”

“哈哈、你这不是挺清楚的嘛。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觉得自己这三言两语能说服我，你是抱着买彩票的打算来的吗？”

话说到这，李泽天也多少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反而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