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着镜子，将自己常年用简单黑皮筋束在脑后的长发散开，拿出许久未用的粉饼在脸颊上轻拍两下，摘掉沉重的圆框眼镜换上隐形镜片。

少见地选用了颜色有些调皮的亮色唇彩，从首饰盒里随便挑了一副价格大约在七位数的耳坠。

她对着化妆镜整理了整理仪容，自认为还算满意后，便站起身来到那比商场还丰富的衣帽间——李雪雁并非不爱这些东西，她曾经对于衣裤鞋饰等外物的追求不亚于胡玉儿，只不过如今没有那个需求罢了。

以黑色毛衣打底，外罩一件黑白灰三色条纹网格样的短风衣，下身则是保暖性不错的厚裤袜以及一双优雅之余不失几分野趣的短靴。

上身三色条纹的网格外套杂乱中不失有序，颇有后现代风的设计让惹眼的要素目不暇接，有如天上繁星；而下身则从裤袜到靴子都是清一色的黑，修长的双腿不需要过多点缀，好似无垠瀚海。

这身打扮配上李雪雁那倾国的容颜，虽然低调却又无可避免地必将成为焦点，无论走在哪个场合必然是中心中的中心。

看着镜中的自己，李雪雁稍有紧张地吸了口气，眨眼沉思片刻，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嗯...”

把手搭在胸脯上，平了平气息，她走出了衣帽间。

...

...

...

在出门前，李雪雁不可避免地路过了王尧所在的客厅，而这名躺在沙发上的男大学生也像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牵引了一样，以上半身僵着的状态坐了起来。

“怎么了...？”

在玄关前，李雪雁左顾右盼地问道。

然而，王尧此时此刻却没了之前的那股果断，想要说什么，却又被什么原因把话卡在了嗓子眼，硬是绷不出一个字。

“是不是...有些不合身？”

“没。”

讪讪地笑了，王尧想用笑声化解自己刚才愣神造成的尴尬，却让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尴尬起来。

也因此，他便主动转移话题，问道。

“雪雁...你要出门啊。”

“嗯。”

“去见谁？”

“一个朋友。”

“哦、哦！哈哈...那放心去吧，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了！”

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

在问出这话的第一时刻，王尧就感觉自己问多了，连忙出言挽回。

然而，不知为什么，李雪雁对于这反映不甚满意，在玄关处怨怨地盯着王尧看了两秒钟，还没等来一句赞美，便自行离开了。

...

大门砰地一响，王尧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玄关无言三十秒后，才得救似得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因紧张而渗出的汗。

“呼——”

按说，这两人本不该如此拘谨，但事实却是总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在那里。

同时，窗台处传来怪响，王尧倒也没多惊讶，只是爬起来到窗边，确认了“来人”后便打开了窗子。

“小子，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窗沿上，乌鸦形态的鸟哥先声夺人，而王尧则连忙调整表情，想要掩饰刚才发生的尴尬。

“行了，不用那么紧张，你个人的事情我也没有兴趣。总之，之前你要我帮你查方晴，现在虽然还无结果，但的确有了值得一道的事情。”

“真的吗鸟哥，太感谢了！”

“别急着高兴。方晴现在身在何处，我托旧时的友人去查了，但很可惜有关这人的档案在最近都被调高了权限，想要通过正当手段去看，一时间恐怕没戏。”

顿了一下，鸟哥继续说道。

“不过，通过‘其他路子’，我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方晴作为‘办公室’中的一个基层，在来历下之前，居然多次与徐成这种身居高位的人见面，真是有意思。”

“徐成？”

“现在‘办公室’总负责人的得意弟子，恐怕是下一任总负责人的候选。而且...还是胡玉儿的师弟。”

“哈？！”

鸟哥这话一出口可把王尧吓得不轻，但更在那之后，却还有有过之无不及的消息。

“而且，这个徐成在方晴调任历下城之前，就已经启程来到历下了。当初胡玉儿还没离开，恐怕就是为了和她见面才来的吧。”

“这...”

王尧并非头脑不灵光的人，也知道鸟哥这番话的意思，但却一时间没有表态。鸟哥见对方这幅模样，也叹了口气直接了当地解释道。

“我懂你对于方晴的事情心存疑惑，也很明白你想在妖怪办中证明自己价值的意愿。但这件事查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背后有猫腻。哪怕与胡玉儿并无瓜葛，也难免有人那这件事从中作梗。忘了吗，之前仅仅是蛇王和狮王的死，她就被整个里侧世界的舆论风波围攻，如今如果真的查下去，方晴真的死了，又与胡玉儿的师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外界不明真相的人会怎么想？”

接着，鸟哥远眺历下城，将头转向另一侧继续说道。

第4章 阶上美人

“你虽然刚来妖怪办不久，但就经历了之前那件事，想必多少应该了解人言可畏之处。哪怕是胡玉儿那般桀骜不驯的人，如今也不得不远赴英伦去求得蛇王罗昌留下的遗孀——那金夫人的和解原谅。包括之前从姜别那里想方设法套钱、再贷给众妖去求得一分舆论阵地也是，这些行为不过是为了从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中逃脱出来罢了。”

将这其中的利害阐明后，鸟哥又将头转了回来，看着王尧说到。

“你留在妖怪办，是想向胡玉儿证明自己吧。如若是的话，那机会往后还有的是。那名叫方晴的女孩于你我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名过客，犯不着为她去如此付出。”

话虽如此，鸟哥的语气中还是不带什么期待。

毕竟王尧年轻气盛，正是正义感强烈的时候，恐怕接受不了这件事如此草草了结。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次王尧却突然抬起头肯定到。

“谢谢鸟哥，你虽然轻描淡写的，但我能看出你真的为这件事费心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去查方晴的去向了，也谢谢你如此为小玉着想。”

在顶楼，冬日的寒风拂过，鸟哥眼神中的那一点精芒也被其掩过。

“哼哼、老成的小子...”

抛下这句话，那乌鸦便展翅，飞向远方。

◇

同时，在历下城的另一边，李雪雁也坐在一家临街咖啡厅的二楼，百无聊赖地托着腮。

这里可跟王尧常去的那种用来赶考前复习的地方不同，并没有装在纸杯里的速溶咖啡，随便点上一壶都会有小几百的消费。

服务员们专业的态度先按下不表，单说店内的装潢就十分富有格调；以实木质感为主基调的店面，走进来就给人一种十分“协调”的感觉。这里故意设计的有高有矮，层次分明，甚至走上一段就要在店内爬两层台阶，仿佛这并非是在一家店内，而是在艘船上。

BoAt。

这家名字就叫做“船”的咖啡厅并没有做过类似爆款店铺的宣传，仅凭独特的格调和昂贵的价格在小圈子内口口相传经营到现在。

当然，也许在普通人眼中这里的价格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昂贵了，但在李雪雁这种从小就锦衣玉食、对金钱没有什么概念的人眼中，BoAt的咖啡倒还算是“实惠”。

“雪-雁-姐~”

一个活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雪雁刚转头，小白就踏着小碎步傻傻地扑了过来，狠狠地蹭了两下，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妈妈的小鸟似得。

“干、干什么啊...发生什么了吗？”

有些无奈地安抚着小白，李雪雁低声问道。

待两人重新入座，点了咖啡后，小白才徐徐说出来龙去脉。

“我还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呢，这店外面给人的感觉好不亲民，总感觉不像是给我这种人开的。”

“没有吧，就是普通的咖啡店而已。”

端起面前精致的白瓷小杯喝了一口，李雪雁似乎对这理由有些困惑不解。当然，这都是小插曲，今天这两人还有正事要做。

没错，李雪雁口中那个朋友，正是小白。之所以不告诉王尧，也自然是另有原因。

“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也事不宜迟！”

“说什么‘人都到齐了’，本来不就只有我们俩嘛...”

轻笑一声，李雪雁倒是很喜欢小白那副有干劲的模样。

虽然她本身比较好静，但却一直十分羡慕那些无时无刻都对生活充满了热情的人；就像小白，就像胡玉儿。

“所以，雪雁姐你今天的这打扮，就是按照我之前的要求穿出来的吗？”

“嗯...算是吧。”

脸颊微红，李雪雁轻轻点头后继续说到。

“大概就是，‘如果跟男朋友出来约会时’会穿的衣服。怎么样...很奇怪吗？”

“很怪哦。”

“诶？！果然...不太合身吗...”

“我也在奇怪你为什么都漂亮的这么不像话了，还能如此不自信。”

鼓着腮，张墨白有些小情绪的说到。

虽说性格开朗，是那种从眼睛能一眼看到心的乐天女孩，但小白到底也是有着一颗爱美之心，总归会若有若无地去拿自己跟别人比较。

虽然比起她那十七岁就学贯古今的剑术天赋，容貌方面的优势着实小巫见大巫；但不可否认的是，小白的确也很漂亮。混血儿的长相配上淡金色的短发，虽然还尚未发育出成熟女性的魅力，但充满健康感和活力的模样也十分惹人喜欢。

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寻常意义上的美，在李雪雁那字面意义上的天人之姿面前，的确多少有些失色。也正因此，见到拥有如此容貌的李雪雁还会在形象问题上扭扭捏捏，小白也难免小白会闹点小情绪。

当然，这不过是一时反应，在这个乐天的女孩眼中没有隔夜仇，更何况是这点小事。作为李雪雁的“军师”，小白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所以，雪雁姐你今天假想的那个约会对象，是王尧吗？”

“诶？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所以，是他咯？”

“嗯...算是吧，如果跟他出来吃饭，我大抵会这么穿。是有...什么问题吗？”

听了李雪雁的回答，小白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说到。

“看、雪雁姐，我这身就是平时跟王尧去吃夜宵时穿的。”

白色羽绒服，白色罩衫，普通的水洗色修身牛仔裤。以及一双其貌不扬的帆布鞋。这身打扮若不是穿在小白这样的混血儿身上，恐怕只能用“其貌不扬”四个字来形容。

就在李雪雁疑惑之际，张墨白又说道。

“我这一身，加上鞋子也不过一千出头，你那大衣，恐怕都要顶王尧半年的工资了。这还是你从衣柜里随便扯出来的一件，你让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不至于吧，我特意挑了件普通一些的...”

“那你说多少钱嘛。”

“我也记不清了，挺久之前买的。大概...不到二十万？”

小白无言地跳了跳眉毛，改口道。

“抱歉，我收回前言，是他两年的实习工资。”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默。

李雪雁将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半响后又低声问道。

“是我没太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不、不是你的错。”

小白马上打断道。

她握着面前的小瓷杯，将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说道。

“不是他的错，但更不是你的错。”

“总之，我以后会注意些的。”

“没用的雪雁姐，王尧虽然看起来木讷，但骨子里很傲的；你等他爬上来也许还有一丝可能，但你要下去迎他，他肯定越跑越远。”

然而，李雪雁的头却越来越低，声音也愈发沉重。

“不对，肯定是我哪里做错了。这种事之前也发生过，大家都若有若无的躲着我...肯定是我在不经意间表现的太傲慢了...你们平时都不说，但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完全没有哦。”

“不可能，不然不应该...”

说着说着，李雪雁突然停住了。

她通过桌子的反光，看到了小白那副平静的面容。没有刻意去为了安慰对方而表现出理解，也没有因为对方的失态就挤眉弄眼。

她只是很普通地在等，不怀有任何恶意，也不带任何目的。

“抱歉，小白...我，我好像又失态了。对不起，我总是这样...”

“这点小事犯不着道歉吧雪雁姐，嘿嘿、弄得我好像很小气一样。”

“可是...一般来说听这样一个精神敏感的家伙说一些有的没的，都会不耐烦吧。总之，我以后会注意的，对不起...”

“陌生人也许会，但朋友之间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吧。这种事，不跟朋友说跟谁说去？”

歪头一笑，那金发女孩的模样一直给人一种淡淡地温暖感，就像冬日里的阳光。

“雪雁姐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以后我要有了烦恼也会找你来抱怨的。”

“谢谢...我，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变成这样，所以有些焦急。”

“我知道哦。”

突然，小白接话道。

她先是环顾四周，然后又看向窗外，最后看向李雪雁然后开口道。

“嘛、虽然只是我的一己之见，雪雁姐你当做个意见听一听就好。嗯...老实说，就像咱们现在坐着的这家店，如果不是雪雁姐你邀请我来，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进来。”

“为什么，进门的时候他们怠慢你了吗？”

“没有没有！大家都很礼貌，而且这里的装修风格我也很喜欢，嗯...要说的话，咖啡也比外面那些速溶的好喝很多，后味香醇。至于价格...虽然贵了不少，但也没到进来一次就破产的地步。”

“那是因为什么？”

“不好说，但硬要说的话就是‘氛围’。”

突然，灵光一闪，小白继续说道。

“之前，在那馄饨摊的时候，雪雁姐你不也说过那里的东西算得上好吃嘛。不过，如果不是我定在那里见面，你应该也不会去那种巷子里的小铺吧。”

“话是这么说...”

“所以在我看来，你们俩现在的状况，就是如此。”

“这样啊...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吗？”

虽然拨云见日弄清楚了真相，但李雪雁的表情依旧是愁容不展。而听了这问题，对面的张墨白倒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等，等他过来呗。”

“等吗...”

“放心吧雪雁姐，王尧可是本掌门亲传的得意弟子，虽然现在看上去傻傻的、而且还不愿意给我贴大药，但不会平凡太久的。”

“可我就喜欢一无是处的，一无是处的才让我有安心感。”

“诶？！”

小白这一惊叫引来的店内众多目光，她赶快收声俯下身子，然后又对李雪雁说道。

“雪雁姐你原来是那种保护欲过度的类型吗...？虽然这话由我说不太好，但王尧可不是那种会接受‘一无是处’评价的人哦，他内心老要强了。”

“不、我...我只是，只是太厉害的人会让我没有安全感，啊...要说控制欲，不、也不是。啊啊——我到底在说什么啊？！”

然而，相比起混乱的李雪雁，小白却很快地抓住了主旨，露出了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换句话说，雪雁姐你其实是想把他养成个废人对吧！”

“我不是我没有！”

“OK，那既然如此方针改变；主公、这个‘废人养成计划’就交给我来置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