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被设计出来时的目标用户很单一，是专门服务某一类人群的指向性产品；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成为了另一类完全不相关的人群所钟爱的东西。

就像眼镜不止有近视人群会购买，手铐不止有囚犯会佩戴，《小马○莉》也不光是小孩子会观看。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而就在这趟通往横滨的电车上，两名年轻女性站在车门两旁面对面，一个轻浮地靠着身后的栏杆、斜着身子，一个笔挺地站在原地面红耳赤，用“外国话”不知道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她们看起来像是高中生，因为两人都穿了十分标准的制服；白衬衫配格子裙，外套一件小西装。唯一的区别就是，左侧那个轻浮的白发女子将外罩的西装脱了下来系在腰上，右侧的黑发女子则一板一眼地穿在身上。

当然，明眼人一看便知，她们也不是高中生——毕竟真正的高中生，哪有这么会打扮。

“...所以说，这是伪装啦伪装。你李大小姐好歹是个名人，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去横滨，恐怕在街口就被认出来啦。”

“那也不用特别穿JK服出来吧！我都...”

说到这，李雪雁的气势突然弱了几分，小声道。

“...我都27了，好羞耻...”

闻言，胡玉儿扬了扬一侧的眉毛，不怀好意地直起身笑了两声。

“诶~平时都对自己的年龄避而不谈的，怎么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27岁了。哈啊~不过想来也是哦，都已经离开学校十年了还堂而皇之地穿着校服的老女人，怎么想怎么奇怪。”

“你才是老女人！”

雪雁红着脸，浑身上下都紧绷着，又被这狐狸这么一激，想要发怒却又必须克制的样子着实可爱。毕竟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说她是个发育好的优等生恐怕也不会有人质疑。

然而，年关的时候曾一度被李雪雁压制，胡玉儿这么记仇怎么会放过这个捉弄对方的好机会，直接拉满攻击性继续说道。

“但话又说回来了，你穿JK的时候能想起自己是27岁，怎么谈了个小自己九岁男朋友的时候想不起来啊？”

砰——

一声闷响，车厢里的人纷纷看向这俩姐妹。但当众人转头的时候，却只能捕捉到李雪雁那披肩长发自空中慢慢飘落的画面，以及她将身子挡在胡玉儿前方的奇怪体位。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那个真正的受害者，胡玉儿。

“好快的拳...”

是的，李雪雁其实会些体术，并且还不差。只不过，今天这疾如闪电的寸拳着实令胡玉儿也没能防住。

天知道这个女人生气时有多可怕。

随着电车进站，两人一个直着身子一个捂着肚子，先后从门内走了出来。看到胡玉儿的惨状，本来旁边那几个看中窥探，准备上前搭讪的青年都有些不寒而栗了，最终也没敢上前去说一句话。

再看另一边，这俩姐妹下了车后走在站台上，一前一后。

“真不讲道理，说不过就打狐的咯。”

“哼！”

“我又没造谣，你就是急了。”

“哼！”

“神气就趁现在吧，待会到了地方，我直接把你一抓灵脉一断，迷晕之后买到黑市里然后自己回国！”

“那你回国的飞机必出事故，然后掉到海里必碰见海底火山喷发！就算侥幸活下来游到小岛上也必碰见食人族！”

仅仅是在出站这短短几分钟的工夫里，这俩姐妹就互相诅咒了不下十回合。最终胡玉儿词穷，脸一板，狡辩道。

“我是狐狸，食人族有什么用？”

今天的横滨依旧人头攒动，这二人走在人流之中，全然没有注意到从上车开始，身后就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们。

半响后，在胡玉儿的带领下，两人来到这里的华人街街口前，驻足停留。李雪雁是一脸兴奋，但将她带来这儿的那只大狐狸却喜忧参半。

“我说，李大小姐，您能不能被弄的跟来旅游似得。咱们是来办事儿的，您难道还打算先去吃碗拉面，买点东北制造的‘横滨土特产’吗？”

“干嘛嘛...那么上纲上线，我就是看到了以前追的日剧里的取景地，有点高兴而已，又没说要干什么。”

顿了一下，李雪雁又说道。

“不过...咱们今天办完事儿能在这里玩玩吗？”

“弱智...”

白了李雪雁一眼，胡玉儿先一步走了进去。雪雁也噗嗤一笑，大步追上前去。

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路程，两人绕过了那些生意红火的店面，来到了一家看上去已经濒临倒闭的中药铺子前。

不，确切地说，是一间中药铺子的楼下。

东瀛人多地少，横滨更是寸土寸金；像这种一楼是其他店铺的门面，要通过一条窄窄的楼梯上到二楼，才能进入的店面并不少见。

往往，这种店面都会在楼上挂一个招牌，旁边标注上自己店面所在的楼层。他们基本是赚不到流动客人的钱的，只能仰仗着回头客来维持营生。

第7章 横滨割肉刀

再看那叠罗汉一般的招牌，除了一楼的牌子可以当街面对行人，二楼往上都像叠罗汉一般，只有那么小小的一块。每家的颜色字体都不一样，花花绿绿的，白天还好到了晚上更是晃眼。

2F，华人物产店。3F，正宗正骨推拿。4F，花月夜？5F，韩记药铺...

“喔哇...好窄啊。”

楼梯内，李雪雁不禁吐槽道。

她平日里走楼梯走的本来就很少，像这样只能供一人单向通过的阴暗楼道更是闻所未闻。

“那些狸猫让我们来这里吗？”

出于对着破败环境的不信任，李雪雁追问道。

“不、是我自己打算来的。狸子村的住民们遍布东瀛各地，尤其是年纪小的孩子十分顽皮，常常会窜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地方；它们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网，信息量十分庞大。但从中筛选出有用的，需要花些时间。我已经委托给五郎了，就是今天接待咱们的那只大狸子。至于这儿...”

不觉间，胡玉儿的脸上褪去了玩闹的神色，挂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

“这儿有个我的旧部，在东京周边也算是有些影响力了。刚好，他当年是从我手下逃跑的，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收拾收拾他。”

“啊？”

一听胡玉儿这口气，明显是来者不善。还没做好打架的心理准备，李雪雁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哐当一声。

药铺的大门，就这么被踢开了！

“喂、你！哎...”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早就习惯了这狐狸的性子，雪雁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紧随其后地走了进去。

“韩白方，给我出来！”

然而，屋内只有个年轻伙计。他受到了惊吓就那么在柜台后面呆呆地看着胡玉儿，就像应激了的小动物一样。

但另一边，作为曾经里侧世界最大的社团首领（虽然胡玉儿本人极力否认），这狐狸踢门要人的功夫是丝毫不减当年。也不管那柜台后的伙计是不是无辜的，直接伸手过去单手给他提了起来，质问道。

“韩白方呢？！”

“我...我...”

那年轻活计哪见过这种阵仗，已经被吓的浑身乱颤了；胡玉儿也算是老手，一眼就看出他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围成员，便兴趣寥寥地将其往旁边一扔，在柜台里翻起了账本。

“嗯...清心散，也算那老家伙的招牌了。最后一笔交易是三天前，就算跑了也没跑远。走、咱们去后面转转！”

胡玉儿朝着还在懵圈中的李雪雁一招手，后者也机械性的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免小声问道。

“这里的老板跟你有什么过节吗，咱们上来就这样，不太好吧...”

“硬要说的话，没什么过节。”

胡玉儿一脸无所谓的答道。

“啊？！那你这么砸别人的场子，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啊...”

“那家伙是个滚刀肉，好事儿少不了他，坏事绝不摊上，否则当年也不会逃到东瀛来了。你该不会觉得想要叫出来这种人，用普通方法行得通吧？”

说着，胡玉儿又补了一句。

“怎么特娘炼药的都这么油滑，药渣吃多了吧！”

说话间，胡玉儿又在里屋转了一圈，这里也不算大，除了一个小小的休息室之外，剩下的地方都被当做库房使用了。

没见到韩白方的影子，这回胡玉儿倒也没有迁怒于那前台伙计，只是走出去淡淡地对他说到。

“你走吧，这儿没你事儿了。”

呼...

不仅是那伙计，李雪雁也如临大赦的松了口气。毕竟本身不占理，继续闹下去实在是太难看了——而就当她这么想时，胡玉儿却突然在左手召唤出了一团狐火。

“喂、臭狐狸你想干嘛？”

“把这里烧了给那老头子放放血，不怕他不出来。在横滨躲了这么些年，也应该让他回想起作为办公室次席药师的义务到底是什么了！”

而就在这时，旁边那个满脸惶恐的伙计突然换上了一副堆笑的表情，三步并做两步跑上来说到。

“妖仙，妖仙息怒！”

就在这说话的工夫，那原本看上去二十几岁的伙计就迅速迅速衰老，身子变得佝偻，两鬓斑白，眉毛和胡须也都迅速变长，俨然一副老寿星的模样。

胡玉儿也轻蔑一笑，收了手里的狐火，道。

“好久不见啊，韩老爷子。放着上华的差事不干来这东瀛，想必应该获得很滋润吧。”

“哪里、哪里...都是托妖仙的福...”

显然，这韩老头是很怕胡玉儿的，那表情绝非是单纯的惧于这狐狸的淫威，而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李雪雁知道其中肯定原有复杂，但也看得清场合，没有多问。

同时，胡玉儿则冷笑一声，道。

“你知不知道，办公室不允许叛徒？”

“哎呀，妖仙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老朽暂且不提，您不也早早卸任，去那历下城享清福了吗？何必为了那些陈年旧事，去大动干戈呢？来来来，今日您突然光临，老朽准备不足，给我些时间去准备酒席，晚上为您二人接风！”

刚想开溜，韩白方就被胡玉儿从后面拉住了领子提溜了回来，接着将一张证件派在了前者脸上。

“韩老爷子是在这东瀛待久了，国内的消息不太灵通啊。去年年底我就被调回了上华，正式接任办公室总负责人的职务。诺，这是证件，请过目！”

“啊？！”

一听这话，韩老头直接吓得浑身乱颤。

他本以为胡玉儿早就不在上华当差了，与自己也就没了什么尖锐的利益矛盾，只要顺着对方说便能解围。哪知道如今这狐狸已经官复原职，不、甚至是高升了一级，这般大员亲自来东瀛抓韩白方，直接把他吓的差点背过气去。

“妖仙，妖仙饶命啊！我只是不好纷争，当时为了一时清静才逃走的，也没做过不利于上华的事情！认识这么多年，请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哼哼、现在想起来当年的交情了？也罢，我倒也清楚你这家伙就是怕事儿，没能力也没胆量反咬一口。当年你也是办公室里有头有脸的药师，如果真让我来处决你，传出去多少听起来不那么敞亮。”

这狐狸露出了一副得逞的笑容，知道话语权已经被自己握死了，便图穷匕见。

“这样吧，韩老头。我此次来东瀛，查你不过是次要目标，主要目标是抓另外一个人。狸子村的大伙们已经在火急火燎的帮我收集消息了，你这边的情报也要一五一十地供出来，戴罪立功。不知...你意下如何？”

“愿意，我当然愿意啊！别说那些了，只要妖仙您一个口谕，我这小小药师也赴汤蹈火啊！”

这场面话说完了，韩白方也见到了，胡玉儿才松了口气。而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被警察围了起来。想必是刚才踢门动静太大，被楼下的人听见了，胡玉儿这番威逼利诱又太过豪横，所以有人报了警。

“噗噗...现在怎么办？”

李雪雁似笑非笑的戳了戳胡玉儿，似乎很乐意看见她因为自己的嚣张而吃瘪。后者也是表情一拉，满脸的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