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当时没办法了已经！”

手机前，阿琳抱着头不敢面对那远在东瀛的两人。毕竟刚刚在梦境里的事情虽然并非真实，但阿琳和王尧却有双向反馈。

哪怕已经不再是圣女了，阿琳也依旧在道德上严格地约束着自己。故而，她无颜面对胡玉儿和李雪雁。

“别紧张，先把事情说清楚！”

胡玉儿显然见过这个状态的阿琳，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室友容易陷入道德层面上的自责无法自拔，所以这时候需要厉呵一声，把这位喜欢忏悔的圣女小姐给叫醒。

“阿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若是为了救王尧，没人会怪罪你！”

虽然平时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刻这狐狸的声音总是那么令人安心；阿琳也逐渐从混乱中走出来，擦了把头上的汗，红着脸说到。

“那梦里...我们去钓虾了。”

“还有呢？”

被阿琳的吞吞吐吐弄的有些紧张，李雪雁追问道。

“那虾笼很小，方方的...但却很管用！哪怕天黑了，也还是有虾上钩。很多很多...”

这个高个子的金发女孩一改往日的作风，十分小鸟依人地低着头、垂着目，霞飞双颊，两只手不安地相扣着，颇有些无处安放的意味。

“哈？！”

这回答，直接让手机前做了充足心理准备的雪雁小玉二人跌了个大跟头。此时此刻的心境，就仿佛是以高考时的紧张感踏入房间，然后做了个随堂测验一样。

而另一边，躲在里屋窥探着阿琳反应的池外天也贼兮兮一笑，然后一拍大腿道。

“成功了！”

“你又成功什么了？”

旁边那位机械老板娘熟练地扯着池外天的耳朵，强气地逼问道。

“哎哟，疼疼疼，你先放开！”

“你先说！”

“还能有什么成功了，手术成功了呗。”

指着屋外忏悔着的阿琳，池外天继续解释道。

“我操纵那神识的方法，并非直接干预；那般巧夺天工的操作，以我的道行还差的远呢。可人嘛，总是有些创造力的。我虽然无法直接干预那精神状态下的患者，但却可以通过外部的手段去影响，置换他们的常识，使他们对‘A’的认识变成‘B’，从而达到撕裂精神伤口的目的。”

池外天一边揉着那被扯过的耳朵，一边飞快地写着笔记、想要将这次成功经验的每一点一滴都总结到纸面上。

“刚才，我配的药物就是将对‘钓虾’这一行为的认知替换成了‘别的事情’。所以维罗妮卡小姐才会对于那个梦如此耿耿于怀，只不过一起去河边走了一趟，却弄的像是背叛了谁似得。”

“也就是说你调了一副让人混淆‘钓虾’和‘钓人’两者之间定义的药？”

“嗯...也可以这么说，但我坚持认为我的说明比较好。”

池外天郑重地抗议到，但未能引起重视。

“我说，你这自主研发的法子，不会留有什么后遗症吧？”

“倒也不能说绝对没有...”

摸着自己的那点小胡子，池外天沉声道。

“虽然理论上，维罗妮卡小姐也好、王老弟也好，他们在梦中的经历很快就会遗忘，对于‘钓虾’这件事的认知很快也会恢复到正常基准上来。可以后若条件凑齐，比如这两人刚好又相约去钓虾，还刚好是在无人的河畔，那么常识被置换的情况还有可能再度发生。”

说着，池外天一拍手，继续自吹自擂道。

“哈哈、这点小小的后遗症，比起其他地方那种动辄则半身不遂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啊——果然我才是池家最聪明的那个人！！”

“看给你能的...”

老板娘艾琳百无聊赖地将头往外边一看，果然拿着电话的维罗妮卡也渐渐从那药的后劲中醒了过来，自言自语道。

“对哦...为什么我会因为这点事儿就悔恨成那样？”

◇

“真没想到刚来这就能碰上这么多事儿。”

结束了这精彩的一日后，李雪雁在躺在旅馆客房的榻榻米上，以大字躺开一副不想动的样子。这便是她平日里最真实的模样，也许在王尧面前多少还会有所收敛，但如今跟胡玉儿住一起就全然不会顾忌那些了。

毕竟这两人认识了将近十年，对于对方的熟悉程度已经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

“啧、真是...你就这么躺着，也不怕别人路过踩着你。”

推开门，胡玉儿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

她的头发还没干，就那么柔顺地贴在锁骨上，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狂野多了些许作为女性的温婉，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然而，就像之前说的那样，这两人互相之间太熟悉了。刚洗完澡的胡玉儿，李雪雁没看过一千次也有八百次了，这回她更是头也没抬，一边玩着手机一边说道。

“房间那么大，碍着你了？”

字面意义上精通“躺平”之道，李雪雁十分熟练地挪了挪屁股，在确保自己占领了房间中最关键的交通要道后，安逸地一翻身继续享受着这份闲暇，任凭胡玉儿怎么瞪她都不为所动。

这也难怪，毕竟今天这一天下来，虽然一波三折但到底都是圆满收官；王尧他们受到了高手袭击，但也虎口脱险；阿琳那视频电话里的迷惑性发言，后来也在池老板的帮助下被解释清楚了。

虽说按照李雪雁平日里那醋罐子的德行，肯定心里多少有些计较，但毕竟是为了王尧而展开的手术，她也无从怪罪。更何况不论阿琳还是池老板，都极力隐藏了那里五脏幻境之中的具体内容，胡玉儿虽然看破了其中的原委但没点破，整件事也就此平稳落地。

“哈...”

长舒一口气，胡玉儿打开了通向阳台的纸门，片濑岛那映照着明月的漆黑海面出现在了二人的视野之中。

今日无风，沧海如镜。

“到底是谁冒充麻衣邀请我们来的呢...？”

被这个问题所困，胡玉儿耷拉着耳朵，百思不得其解。李雪雁也刚好借这个时机，开口问出了那个自己一直在意、却没机会问的问题。

“话说回来，那个中岛小姐真的是你妹妹吗？”

“哈？为什么这么问？”

“怎么说呢...如果真是你妹妹，不说长得一样，起码物种一样吧。她的耳朵耷拉着，毛色跟你也完全不同，而且有个东瀛名字，很难想象你俩有血缘关系啊。”

闻言，胡玉儿静默片刻，指着自己的耳朵打趣道。

“那有什么，看、我的耳朵也能耷拉下来。”

“喂、我是认真在问！”

这夜里也闲来无事，胡玉儿这次一反常态地没有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反倒将手中的瓶装牛奶喝完后，开始认真地解释了起来。

“啊...跟那家伙认识，得从好久之前开始说了。涂山、在我们狐狸界还挺有名的，当时跟麻衣认识应该是在‘涂山高级职业狐狸学院’吧。”

“喂...你认真的吗？”

“千真万确，这学校今天还开着呢，主要负责教一些狐族的法术及其应用。没跟你说过吗，我是提倡人，也是第一批老师。”

说着，胡玉儿从手机里调出来一张建校照片，这家伙还真就站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你这家伙...经历真是丰富啊，居然还开过学校。”

李雪雁面对这极为魔幻的一幕，想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了。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胡玉儿当个捣蛋徒弟还行，要让她为人师表那绝对是教出来一窝贼寇。

“很意外吗？我之前跟你说过不少次了吧，我行走世间这么多年，早就深刻地认识到了‘人类’这庞然大物的可怕之处在哪了。他们可以将自己的知识系统地总结起来，传给下一代；可妖族各自占山为王，本身又由于血脉上的千差万别无法系统地总结经验，更别提共享和提高了，只能依靠时有出现的‘不世之材’、也就是像我这样大妖撑撑场面。”

“真不害臊...”

李雪雁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自然是认可胡玉儿的实力的。或者说，她就没见过比这狐狸还强的妖怪。

“总之，在这种前提下，我老早就想着开办一所面向妖族的学校了。我当年从伦敦回来就在筹办，可一直到千禧年这件事才真正完成。哈...也得多亏了族中那些老家伙也发生了思想转变呢。”

一拍手，胡玉儿语气中却又夹杂了两三分无奈地继续说道。

“但是嘛...毕竟我的能力也有限，能够网罗到的人脉，啊、不，也许叫‘妖脉’更加合适吧。总之我能叫来的妖怪，大抵都出身于涂山，大家能够传授的法术、经验也都是基于狐族的妖术。所以当初本想建立一个面向全部妖怪的学校，这梦想也泡汤了。退而求其次，就有了这个面向狐族妖怪的‘涂山高级职业狐狸学院’。”

“好厉害...”

李雪雁少见地夸奖了胡玉儿，并非惊讶于她能办成这件事，而是惊讶于她居然会想办这件事。而这次，胡玉儿也少见地没有臭美，而是干笑了两声继续说道。

“之后就好解释了，麻衣是那里的第一批学生，又跟我在血缘上算是远房亲戚，所以才多出来了这么个‘妹妹’。”

“诶、就是如此，也多亏了姐姐不吝言语，我这个愚钝的妹妹才能有今天的一切。”

唰——

突然，那客房的纸门被打开，一名身着素色和服、端着小盘的女子跪在门前；齐刘海下方双目微闭，温婉之余却又藏着三两分危险的气息。

“啊？！麻、麻衣？！你怎么过来了，搞咩啊？！”

胡玉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造访吓得打了个滚，毕竟白天做了亏心事，晚上自然怕“鬼”敲门。而那中岛麻衣则大方一笑，端着餐盘款款而来。

“这狸子村本就是我的地盘，昨日不知姐姐大驾光临，多有怠慢。今天妹妹我讨得一顿‘教诲’，痛定思痛自然要亲自上门服侍姐姐。”

是报复...

绝对是报复！

瞳孔深处地震不断，李雪雁看着这俩姐妹闹开，不知为何反倒有一丝期待。而这边还不由得她多想，胡玉儿的惨叫立马响彻了整个片濑岛。

“你不要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