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春满
作者:阿花花 | 分类:古言 | 字数:118.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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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冷暖自知
这段时间,何沐阳1直派人盯着长公主府上的动静。
原本只是想看看周知洵和朝廷、8皇子、以及改制1事的关系,可没想到,盯得越久,就越觉得那府里处处都透着些古怪。
驸马也算是皇亲,既然是皇亲病重,就没有不去宫里禀告1声的道理。
周知洵为什么要压着不上报?
何沐阳沉吟不语。
成福驸马本是个落魄勋爵家的子弟,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对朝政向来甚少关注,即使在长公主府中,也1直是个没什么话语权的边缘人物。如今,虽然驸马病重1事颇为蹊跷,不过,跟他想探知的改制1事应该并没有直接关系。
历来皇室宫闱的密辛多不胜举,这已是公开的秘密。既然他们眼下的动静与何家无涉,何沐阳也无意再去深究。
知道得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当机立断地道:“把所有的人都撤回来。”
杜安闻言有些犹豫,又追问了1句:“连乙字组也不留吗?”
乙字组只有两个人,是真正精锐中的精锐,行动轻捷,最不易打草惊蛇,留他们在那里,万1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有人回来报个信。
“不留。”何沐阳摆了摆手,淡淡地笑道:“别太小看了长公主府的内卫,之前他们府里1连出了好几件大事,他们要优先顾着家里,这才腾不出手来料理别的,以后却未必如此。我们若是撤得不干不净的,那还不如不撤。”
杜安听得心里1凛。
世子爷这说话的口声,倒是越来越像从前的老国公爷了······
这件事关系重大,杜安也不敢多耽搁,连忙收敛了心神,领命立刻连夜出去安排了。
何沐阳又在书房中静坐了片刻,独自1人回到了逸养斋。
刚1进卧房,就觉得有淡淡的暖香扑面。
常曦侧着身子,面朝着外侧,正安稳阖目睡着。身上的1床杏红色棉纱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略显丰腴的面庞,乌黑的秀发披散在大红鸳鸯枕上,更衬得她1张粉脸分外的晶莹可爱。
何沐阳缓缓坐到了床边,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
平时,常曦虽然待人有说有笑的,可那1双眼睛却总是清亮中带着几分幽深,他在外院时,也曾听到1些言语,有的管事媳妇被她用这样的眼神1望,心里就先矮了3分气势,回话时更是得多添1倍的精神,生怕有哪句话说得不清不楚,或是存了什么纰漏,立刻就会被2奶奶给揪住。
而此刻,她正闭着眼,看不见平时那种清冽夺人的目光,气质也柔和了不少,看起来倒像比平日更小了1两岁似的。秀长的黛眉舒展着,显得安稳而适意,纤直的睫毛像1把小扇子,屋内微微有风,她的睫毛便也跟着轻轻颤动,就像1双展翅欲飞的蝶。
何沐阳的呼吸微滞。
正犹豫着,就听见外头已敲了3鼓,夜深了。
何沐阳只能在心底轻叹了1口气,伸臂抱住了她,在她的左脸上狠狠亲了1口,这才吹了灯歇下,1宿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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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子是昨儿刚刚预备下的,姑爷说了,算是给驸马爷冲冲喜······”
乳娘说这话时,眼睑微垂着看向地面,声音呆板板的,听不出情绪。
她的对面摆着1架金翠华盖、垂珠嵌凤的大绣床,床上正端坐着1位妙龄少女。
少女的衣饰整齐,妆容精致,颇为俏丽。只是,那1双向来明亮张扬的飞凤眼,此时却无神的涣散着,像是没有焦点1般,茫然而无措。
这少女不是瑞敏郡主又是谁?
她听了乳娘的回禀,不仅没有释然,反而变得更加惶惑了。
“郡马怎么自己不来见我?我不是叫你去请他过来了吗?”她的声音1挑,目光也恢复了几分往常的凌厉神采。
乳娘在心里叹了1口气,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只是柔声笑道:“郡马正在偏厅里陪着大夫,问驸马爷的病情呢,这次又给换了新药,郡马问得细1些,也是常情,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呢!您看,这外面的天色都黑透了,您也早就该歇了,还是让老奴先服侍您卸妆净脸吧。”
这半年多以来,瑞敏郡主因为自己母亲的死而备受打击、1直精神不济,因此对人对事都懒懒的,几乎是全都交给了郡马去料理,无论大小事,对郡马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从不违逆。
可今天,瑞敏郡主却1反常态,执意要让郡马过来说话。
“你再去叫,我就在这里等他,1直等到他来为止!”
乳娘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着,又出去了。
外头的鼓声1下1下的响着,金碧辉煌的屋里却连1丝人声都没有,只有静夜里夹杂着潮意的阵阵凉风,呼啸着,从里到外来回的刮着,永远不知疲倦······
夜更深,更冷了。
瑞敏郡主的心也跟着1分1分的冷下去。
过了大半日的功夫,乳娘才带着1身凉气回来,脸上难堪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1切。
瑞敏郡主冷冷的笑了笑。
“走。”她起身1甩广袖,冷声道:“郡马的脚步太贵重,移不开。他既然不来找我,那就我去找他!”
话1出口,心内又是1阵悲凉。
从前,自己但凡有1丁点的不悦,他都会温言细语,关怀备至。
可如今······
夹道的风拍打在脸上,冷飕飕的,她不自觉的打了1个寒战。
自己跟他,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地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是自己逼他离开翰林院的时候么?
是家里要给他的幼弟定下娃娃亲的时候么?
是······从母亲死了以后么?
她越是极力回想,就越是想不清楚,越是想不清楚,就越觉得周知洵实在太过薄情······
虽说有些事,家里做得是强势了些,可母亲既是他的长辈,又贵为公主,地位何其尊荣?他难道就不能再多容让1些,再多退1步?
虽说自己平时管他管得严了些,可哪家的驸马、郡马不是这样?更何况,自己那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他好,他怎么就半点也不肯领情?
她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夜深露重,抬轿撵的下人怕滑脚,走得格外慢些,却更添了瑞敏郡主心头的火气。
乳娘眼见着她的脸色不善,心里暗叫不好,连忙抢先开口,责骂了轿夫们1顿:“都没吃饭不成?还不走快些,仔细你们的皮!”
轿夫们吓得寒毛直竖,赶紧卖力往前小步走着,既提了速度,又要稳住身子,不能有1丝1毫的颠簸,很快,冷汗就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幸而瑞敏郡主的住处离正殿并不远,走了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停了轿,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弓下腰去,请郡主踩着她的脊背下了轿。
4下1望,只见正殿的正屋和两侧屋里都点了灯,看来郡马确实还在忙着,没有睡下。
瑞敏郡主的脸色稍霁。
领头的轿夫连忙带着人抬着轿子退下,瑞敏郡主摸了摸纹丝不乱的鬓角,提裙走上了石阶。
许是听到了动静,里头的周知洵迎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周知洵仍然穿着他那1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衫子,青白色的衣角被夜风徐徐吹起,他的身姿还是那么的缥缈清隽,宛如1片天边的云。
“爹这里有我呢,大夫说了,眼下的情形暂时稳住了,只是还需再吃两剂药,再看看。”他1边说着,1边轻扶着瑞敏郡主的胳膊,两人并肩走进了屋中。
听着他1如从前的温声悦色,瑞敏郡主心里1松,随即又觉得鼻子1酸,之前生的1肚子闷气,此刻全化作了1腔委屈,1路上被风吹干的泪花又忍不住泛了出来。
“我让乳娘来找你回去,你为什么不回去?”她话1出口,心里就更觉得难受,眼见着屋里没有旁人,她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立刻涔涔而下。
周知洵见她这样,便从袖子里拿出1块洁净的帕子,递给了妻子,温声道:“爹这里离不开人,我已经告诉过乳娘了,难道她没有跟你说?”
瑞敏郡主哪里肯听他的解释?1行哭着,1行生气抱怨:“你以前从来不这样的······你待我跟从前不1样了······”
至于到底是哪里不1样了,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周知洵也不声辩,只是1下1下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她自己哭完。
又过了半晌,瑞敏郡主才勉强收住了眼泪,进内室看了看已经昏睡不醒的父亲,重新又出来坐下,问道:“怎么,哥哥还没有回来吗?”
周知洵轻轻摇了摇头。
“哥哥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些什么?怎么又跑去了城西?”她忍不住柳眉倒竖:“放着自家的大事不管,倒替别人去瞎张罗!”
周知洵微笑不语。
之前,自己费了极大的心思,这才勉强说服了王廷桢,同意把长公主府的皇庄和御赐的田地拿出来,主动上交朝廷,如今,改制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王廷帧不在家,正好方便他做事,不必再束手束脚,颇多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