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有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快速行来。

前者正是雁初，她直奔霸王花妖，将它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见它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后者猪头肿胀，怒气冲冲地指着程沄:“少城主，是她！就是这个鬼东西要杀奴婢！”

“住嘴！”

“闭嘴！”

雁初和程沄异口同声，彼此意外，四目相对。

……

幽幽庭院，鸟语花香。

两个女童相对而立。

个子高些的神采飞扬，笑容满面：“你叫什么名字？”

另一个女孩小脸圆乎乎的，神情娇憨：“奴婢雁初。”

“我选你可不是听你说奴婢的。我就叫你雁初，我比你稍大些，无人时，你就叫我小沄姐姐吧。”女孩如是说。

“谢谢你，小沄姐姐。”

“那可说好了，以后就由你陪着我，我带你去课室，带你去吃好吃的，我们以后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嗯嗯。少…小沄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

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手拉手朝花园里跑去，银铃般的笑声久久不散。

记忆退去，程沄回了神，面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圆脸女孩渐渐重叠。

她不由失笑，年少无知，童言无忌，这世间啊，哪有什么永远在一起？

雁初指尖微颤，眼前的人虽缠满了绷带，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是她记忆里见过千百回的。

她上前一步，又想到师傅的告诫，沉默着将腿收了回去。

半响，雁初才道：“你是何人，之前是你要杀春意？”

“春意？”哪位？

“就是我！”

春意说话还有些漏风，但不妨碍她趾高气扬地指着自己。

程沄恍然：“原来是你啊，真是白瞎了这个好名字，你还挺会告状，干脆也别叫什么春意了，改名叫恶人吧。”

“你！”

春意作势要冲过来，但见雁初不为所动，冲到一半又退了回来。

“少城主，这鬼…这人如此嚣张，显然是不把您放在眼里。您快让护卫队把她抓起来，将她打入沙牢！”

教训她，折磨她，打死她！春意将满满的恶意写在脸上。

却不想，雁初恍若未闻，她道:“春意，我有些口渴了，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啊？”春意呆愣，这都哪跟哪啊？

“还不快去？”雁初侧首，神情不悦。

“是！”

无奈之下，春意只能恶狠狠地瞪了程沄一眼，转身朝沙堡跑去。

春意离去之后，此处便只有程沄和雁初两人。

雁初盯着她脸上的绷带，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你吗？小沄姐姐。”

这一声‘小沄姐姐’说的很轻，好似担心把她吓跑了。

程沄摸摸脸。

嘿，都缠成这个鬼样子了，这少城主居然还能一眼认出她。

真的是前世宿怨啊。

“别来无恙。”程沄没有否认。

雁初眼眶瞬间泛红：“我以为你死了。”

“是死了。”程沄的声音很清冷。

原主的确不在了，在她面前的不是当年的小女孩了。

“那时候我被师傅带走了，我不知道你会被——”

一阵风吹过，程沄绷带飞扬，露出半张血肉模糊的脸，也成功让雁初的话戛然而止。

她双眼大睁，惊愕交加。

风沙飞扬，衣袂翻飞，程沄从容的将绑带重新缠了回来。

她变成这样，雁初不应该高兴吗？

程沄以为雁初会高兴的，可她这强忍泪意的眼睛，里面盛着的不是心魔境中那样的怨恨，而是满满的心疼。

程沄微怔。

或许，雁初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记恨原主。

可那又如何呢？

原主再也回不来了，她们之间的恩怨，理不清道不明。

两人相顾无言，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城主！”

春意呼喊着跑了过来，将一瓶水递给雁初，成功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雁初紧握双拳，努力平复心情，很快又恢复了之前的面无表情。

“春意的事，本少城主不与你计较，往后你莫再出现在本少城主面前，否则——”

“否则如何？再虐我一顿，还是这次干脆杀了我？”

程沄记忆中那顿打可差点要了原主的小命，若非奎老鬼捡回她，原主那时候就已经死了。

“少城主，怎么能一笔勾销？她打伤奴婢，还要杀奴婢啊！”

还不等程沄说什么，雁初质问：“她为何杀你？”

“她——”

“她要杀你，你为何还好端端站在这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程沄的修为在春意之上，真要杀她易如反掌。

好端端？

春意咧开嘴，哪里是好端端，她还缺了两颗大门牙呢！

她张大嘴，试图让雁初看的更清楚。

雁初却已收回目光，对程沄道：“言尽于此，你以后莫要出现了。”

程沄手指摇摆。

“那可不行，同在仙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若不想见到我，大可自行退避。”

“你敢让少城主退避？你吃了雄心豹子——啊！”

春意倒飞出去，再次痛失两下门牙。

程沄没有理会那边的咒骂，一本正经道：“少城主，你的人很呱噪，我替你教训一下。

往后呢，你也得好好约束，省得你在这辛苦发放那么多物资，到头来被这样的人败坏了你的名声。

那可划不来！”

雁初眸光闪动，似有所明悟。

看着程沄冲霸王花妖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心中又不免酸楚。

小沄姐姐的眼里再也没有她了。

她盯着程沄的背影看了许久，总觉得当初那个生性和善的小沄姐姐已经变了，不单单是外表，更是她的言行。

不过这怪不了小沄姐姐，任谁的脸被人毁成这样，都会留下心理阴影。

“小沄姐姐，那些伤害过你的，我不会放过的！”

雁初的眼神变得坚定。

……

程沄一口气跑回了住处。

乖乖，还好雁初的脾气比她想象中要好，不然随便招呼几个护卫队过来，她就要喜提沙牢加松筋卸骨套餐了。

一开始，程沄看到那个丫鬟狗仗人势的德行，真是大失所望。

可今日见了雁初之后，她又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和年少时差不多的纯真和善良。

看雁初也不是从前那个软乎乎好说话的侍女了，怎么身边的丫鬟会这样仗势欺人。

都没人管管吗？

城主——哦，城主刚出关，之前想管也管不了。

哎，不想了。

往后就如雁初所说，她们往后能不见就不见吧，这样对两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