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加入蝴蝶谷当杀手，看来是命中注定。

不知该说是缘分还是劫数。

在我九死一生，心已绝望，几乎都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就要到九泉之下寻找阿虞的时候，遇到了谷主黄天。

是他救了我的性命。

同时也救了我的灵魂。

否则，如果我死了，只能变成一只可怜的野鬼，投胎都是耻辱。

我与他素昧平生，毫无瓜葛，但想不到却有共同的志愿：铲除阉党。

只可惜初衷不同。

我为的是报仇，而他，是为了所谓“天下安定”。

他这个没落江湖门派的掌舵之人，能有多大能力，竟然还忧国忧民，惦记着黎民苍生。

纵然他有一身好本事，是绝顶武林高手，想要对抗阉党和那般奸臣，打醒昏君，彻除弊政，匡扶社稷……这个理想，也未免太崇高了。

崇高得根本不切实际。

在我眼里实属可笑。

在我的眼里，这朝廷其实已是强弩之末。要不了多久，就会灭亡。

忠臣良将就快要死绝了，好人没有好报，谁他妈还肯傻傻地卖命？宦官弄权的混乱之局，必不长久。

因为天下民心已失。而失了民心的后果，自古相同。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信，看看东汉末年。打听打听什么叫“十常侍之乱”。

再看看后来的十八镇诸侯和三国纷争。

……

我加入蝴蝶谷后，成了暗部中的一名主力杀手，甚至还成了教头。除了我自己杀人，手下还调教了不少棋子。

这都是为了锻炼我杀人的本事，好增强报仇的能力。

也指望将来在关键时候，能多几个帮手。

我现在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武将，手下无兵，势单力薄。但要报大仇，不可能只靠自己。

所以我必须想法子拉拢和培植自己的势力。

比如我曾经救过的一个小弟，他叫王阿毛。

因为这小子天赋极高，学东西很快，又百伶百俐，尤其是执行任务时很善于藏身，出手总是像鬼魅一般，叫人难以提防。所以我给他赏赐了一个代号，叫做“百魅”。

百伶百俐、身若魅影。

这小子要动手时，那些目标几乎逃不掉，可谓：“百鬼夜行，生灵退散。”

想逃？呵呵，如果逃了，这小子怎么敢回来向我交差？

这个暗部的规矩，向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否则下场也是很悲惨的。

这也符合我的口味，不成功则成仁，不取中间值。

除非是遇到那种特别侥幸、走了狗屎运的家伙，真有命当一回漏网之鱼。

如果是那样，我会亲自出手，前去补刀。

绝不会叫他们那么容易逃掉。

杀不尽的东厂阉党，我们还在努力想方设法要把他们消灭干净，一般的“猪猡”，休想在我手下超生！

否则就是对我和我手中之剑的侮辱。

……

事实证明，百魅这小子不错。

基本上没有叫我失望，也不枉我带他入行，辛苦打磨他一场。

与之相同，我也有个代号，叫做“剑婴”。

这“剑”字来由有二。其一，是为了纪念阿虞。

我的阿虞虽然不在了，但她这柄祖传的“霐渊”宝剑还在。

这是她留给我的遗物。

也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念想。

霐渊、霐渊，正如我阿虞深沉唯美的眼眸一般，每每看到，肝肠寸断。

这个名字，让我心碎。每每午夜梦回时，总是不禁泪湿枕畔。

“婴”这个字，则是我要把这柄霐渊剑看作我的阿虞、我的性命、我和她的孩子。

就要像亲生的婴孩一般来对待。

我要给它最大的、最多的疼惜、呵护、怜悯……和爱。

倾尽我之心力，用我所有，养护它。

剑乃何物？百兵之王，生而为杀！

天生就是用来取人性命的。

婴儿喝奶，而剑要饮血。

所以，既然生而为杀，那我便誓用这柄霐渊剑，杀尽天下该死之人！用他们的鲜血，养育霐渊剑灵！

这世上苟活之辈，也确实太多了！

这个“剑”字来由之二，则跟我遇到的一个对手有关。

这个人不知姓名，也没有见过真实面目。

他是阉党首脑张鲸手下的终极护卫之一，“四大菁卫”里排名最末的“铁面具”。

虽然排名最末，但没想到他的剑法造诣出神入化，远比我要更强许多。

那年冬天，我和同伴姜龅牙一起，悄悄潜入张鲸所在之处行刺。

那夜寒风正急，我二人携带了许多毒药、暗器，各自混进他暂居的旧日皇宫里。

谁料，我尚未找到张鲸睡觉的准确位置，正在观察窥探的时候，居然遇到了这个棘手的家伙。

他的武功、身法都不错，轻功也很好，能在空中与我追赶多时，始终咬得很死。

他也用剑，剑招简单，不见得多么灵巧精妙，甚至看起来还有点稚嫩，远不如我的招式狠辣老道。但可怕的是，这厮竟然能以身体内力，催动剑气，增加剑身的攻击距离！

那剑气，有质无形，伤人于肉眼不可见之外。

而且，不仅锋利与钢铁无异，还带着极强的寒冷之气。

这种剑气，我从前只听说过，从未见过。

叫做“剑罡”。

我和姜龅牙，差点都死在他这“剑罡”之下。

为了纪念这一战，叫我们以后报仇切莫掉以轻心，所以我两人把这“剑罡”二字，拆分开来，用它做名号。我叫“剑婴”，姜龅牙叫“罡风”。

多年之后，当我剑术功力再有提升时，我才明白过来，那“铁面具”绝不是稚嫩。而是大巧不工。越是这种看似极简的招式，才越是高手！

……

我自认为武功颇高，但遇到“铁面具”竟没有走过几个回合。

姜龅牙的武功也不弱，与我一齐杀另一个太监头子裴刻蔼时，他一人凭着一把“即休刀”能战平四个“子午鸳鸯钺”。那都是深宫大内里的顶级护卫。但他和“铁面具”交手，也是惨遭被碾压的态势。若非天生怪胎，他的心脏在胸腔右侧，当时就死了。

黄天的武功高，在我们眼中已经是“出尘”之流，我甚至都怀疑他修炼过《九阴真经》。但想不到还有比他更高的。一种更可怕的、未知的存在。

竟有人用一枚蟠桃核打碎了黄天的头顶！

这是什么样的功夫？

这凶手又该会是谁呢？

简直像迷一般，叫人想起来都觉得不寒而栗。

江湖有风险，藏身须谨慎。

报仇需刻苦，更需要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因为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样猜不到的对手。

一山更比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