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浦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李道长说呢？擅长哪一块，自然是指丹、符、阵、器四艺咯！难不成还是指你误打误撞的功夫？”

他言下之意，却是指先前李澈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没得聊上两句，狼妖兽潮就随之爆发，直指蹊跷。

这一疑问其实不仅是他，包括齐由宏冯贤等人都有此顾虑，只是没有戳破来说。

韩浦惯会看形势，觉察到场内气氛的变化，自认抓对了要点，当即提声喝道：“李澈，你说！如此处心积虑接近我等，接近殿下，意欲何为？”

犴熊儿本捧着一只桃儿吃得正欢，这一下被惊得浑身一窜，桃儿像个刚被滚水烫熟的热鸡蛋一般，左手翻到右手，右手翻到左手，险些落地。

齐由宏撑开折扇，挡住了他猛然抓握溅射开的桃汁，温声问道：“李仙师，韩浦所言，虽然难听了些，但也的确是事实，我不瞒你，我心中也确有些疑惑。”

韩浦听见这话，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把背挺得笔直，手也缩进了袍袖内，似乎底下有什么动作。

李澈丝毫不惧，盯着齐由宏，一字一句道：“殿下，如果我说真的都是凑巧呢，李某不曾谋算过这许多蝇营狗苟。”

“你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能安然摆脱嫌疑么，李澈你想的也太过简单了，我告诉你……”韩浦先叫嚷了起来。

齐由宏猛然挥手，“韩浦！”

韩浦闻声而止，望向这位齐罗国二皇子。

“我听说修道之人对于自己所发咒誓讳莫如深，却不知李仙师可否立誓？证明自己毫无歹心。”齐由宏也知道自己这个条件过分，起身拱手。

李澈自无不可。

他碰到这齐由宏，遭遇狼妖兽潮，投入对方成为门下供奉，种种种种，确实都是巧合，皆是临时起意。

更重要的，李澈并没有一丝歹心。

他当即起誓，将这些事情缓缓道明清楚，坦荡利落，毫无扭捏推脱。

一旁的冯贤仔细听罢，朝齐由宏点了点头。

后者这才松出口气，笑道：“李仙师莫怪，实在是我身边总会有人不怀好意接近，有或这或那的目的，容不得我不小心。”

李澈颔首，表示理解。

一旁冯贤眼中警惕之色同样稍淡，只却还是提醒道：“你如果存了别的心思，我劝你还是早早死心罢，我等供奉，每月都要经由观星楼的检查。”

“这是灵门第一大派宸虚派主掌的机构，超脱于王国之外，专防范各色三教九流，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根本无所遁形，望你自己有数！”

一旁的韩浦冷哼了一声。

犴熊儿复又咽下了一枚油桃，擦干净手，打了个饱嗝道：“不过，呃……这宸虚派近来是不是被玄门打压的厉害？观星楼顶座阁楼的那个位置一直都空着……”

“小友莫要妄言！”袁老道抚须摇头。

长乐和尚也轻诵了一声佛号，低垂下首。

便连冯贤的目光也微微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只有韩浦仍旧一副除了齐罗国皇室以外别的都没甚了不得的模样，嗤笑道：

“玄门？岂止！我听说魔门复又开始在洲陆上走动，以前没有压力还能腾出手来管慑红尘，眼下？呵，玄门魔门……灵门堪称腹背受敌，我看宸虚派自保也难咯！”

袁老道皱眉道：“你却也别这么说，南瑶洲泰半地界，泰半凡俗势力都是受宸虚派庇护，宸虚派势弱，你我能有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哼！”韩浦瞥眼不语。

李澈还是头回在这一支队伍的人口中听到“观星楼、宸虚派”，一时也来了兴趣，问道：“观星楼内如今没有主事之人？”

这问题他自然是清楚的，毕竟他自己就是奔赴上任的新任观星楼楼主。

他真正想知道的，却是在这些人眼里，对于观星楼这一宸虚派直属机构的看法。

齐由宏摇头，“如今没有，已经空缺了不知有多久了，似乎自我记事起，宫里的人每每提起观星楼，都会遥遥一指顶楼，说是那里没有人。”

“果真是宸虚派势弱了么？”李澈斟酌了下词语，希望能套取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齐由宏耸了耸肩，“怎可能！只要建阳城南面数百里外的那一家不倒，又有谁敢说宸虚派中落了呢？”

他目光望向南面，幽幽道：“甚至有人说，正是因为有那家的存在，观星楼才不设楼主坐镇，城内所有涉及道家的大小事务，都要问过此一家人。”

李澈循他目光望去，“那里是……”

“建阳刘氏，”齐由宏幽幽然开口，显然对于都城之名被冠在一个非“齐”之姓前耿耿于怀。

李澈心中微沉，暗忖道：“刘氏……武曲星刘沛真人的氏族……”

齐由宏不愿多提此事，扯开话题，问道：“不说这个了，李仙师，方才韩浦问到你有何所长，我其实也很感兴趣，却不知方便告知与否？”

李澈还没说话，才安静没一会儿的韩浦见状又活耀了起来，追着他问道；“不错，你究竟有何所长，非是我们穷根究底，而是你想在殿下身边办事，总要有点能耐吧？”

“殿下将来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身边可不养闲人！”

齐由宏皱眉。

李澈扫了他一眼，算是明白这韩浦为何不遭人喜欢了。

若他没记错，齐由宏乃是齐罗国二皇子，其头上还有一个嫡长子，亦即皇位的第一继承人，此时说齐由宏有可能继承皇位，这算什么事？

不过李澈也看出来了，齐由宏将这韩浦留在身边，一来估计是考虑到此人舍生救命之恩，其次也可能正是看中了这韩浦毫无顾忌开口的行事风格。

有时候不好开口，亦或不好做的事情，由此人冒头，许是不错的选择。

就像先前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把话题游离在试探自己的边缘，始终切不入要点，偏就是这韩浦一语挑明。

这样一个人，你不能说他蠢，李澈甚至怀疑此人机敏，乃是故意为之，藉此在这齐由宏身边站住了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