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这有啥不对？

我低头瞅了瞅手里，那刚拿来的新陶碗毫无异样，也没个破损什么的。怎么，在这邋遢乞丐嘴里，就是不对了？

“这位老人家，小女子愚钝，不知您说的，究竟是哪里不对？”我仍旧压住心头的怒气，好声好气地问：“您之前对吾说，寻来一个泥陶碗便成。这就是您所说的陶碗啊，哪有不对了？”

“你这丫头，真是呆头呆脑。”那邋遢乞丐很是不满地叫嚷：“洒家让你寻来个吃饭的陶碗，你就只知道找碗，不会多动动脑子。有了碗，没饭吃，洒家要它做什么？”

哈？感情，你的意思是？

我一听，似乎明白了什么。瞅着这邋遢乞丐的意思，似乎是嫌我给他拿了碗，但是没给盛碗饭……

“呃，老人家，要不吾再给你顺带捎点吃食过来？”我试探着问。满心想，但愿自己猜想是错的。这世上，不会有这般厚脸皮的人吧？

“才弄明白？你这女娃娃忒呆板了。既如此，还不快快去！记住，要给洒家端来上好的烧肉、鱼排啥的，没有好肉洒家可不愿意！快去，快去！”

这，还真有这样的？！

我听了几乎要火冒三丈，这邋遢乞丐，真就蹬鼻子上脸了。一时间，我真想把寻来的陶碗直接摔在他脸上，然后冲过去狠狠对着他那嚣张嘴脸连踩几脚。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凭什么这么使唤本姑娘？本姑娘欠你什么了？我好歹对你客客气气，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但你这不是成心刁难人吗？之前那是我自己做错，而心里愧疚，才对你忍让。但是，你再刁蛮难缠，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气得双手一颤，几乎想把手里的陶碗捏碎。不过，好在深吸了口气，立刻控制住了情绪。静静立了片刻，心想，忍住，忍住，不可动怒。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就继续按这家伙的要求做。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若是真到了被欺负得不能忍让时，再动手也不迟。

一想到这儿，我当即想通。轻轻对乞丐说了声：“老人家你稍等，小女子去去就回。”

然后扭身离开，再次直奔宫中膳房。

第二次到了这里，又是凑巧地撞见小竹儿。她见我第二次来，很是惊讶，立刻迎上来问：“姐儿，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又上咱们这里来了？”

我蛮不自在，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欸，吾的事情办完了。那个……我在来的路上，凑巧看见了一只小黑犬，样子挺可怜的，也没吃东西瘦得皮包骨头，你这现在有什么好鱼好肉？拿点给吾，吾去喂喂它。”

“哦，原来是这样。想不到，姐儿你还挺有爱心的。”小竹儿听了一笑，爽朗回答：“昨夜招待各家仙门的仙长，好鱼好肉还剩了很多，姐儿你稍等，我去热热，再拿给你。”

“谢啦，竹儿。哦，对了。不用太多，把这一碗盛满就够了。”我一听笑着道声谢，顺手把碗递给她。

“好的，你稍等。”小竹儿接过碗，笑着正准备往内屋里去。不过，她低头看了看碗，又疑惑着问：“姐儿，你是要喂一只小黑犬？”

“嗯，对啊。”

“一只小狗，怕是吃不完这么一大碗吧？算了，或许可以分做几顿吃呢。”小竹儿呢喃几句，就进内屋了。

我听了，不禁有些汗颜。不过一想，自己现在这么辛苦，还真得是拜某只‘邋遢犬’所赐。

好在事情顺利，没过多久，小竹儿便从烧饭的内屋出来了。她手上的那个陶碗被一堆香气扑鼻、色泽诱人的大鱼大肉给填得满满的。就连我看了，也忍不住想要流口水。

小竹儿倒是细心，又怕碗里的肉凉了，便拿个盖盘罩住，又找来一块方布，仔细地把这碗肉块包裹好，再打个结好方便手提着。

等做完了这些，才将东西交给我。

“好了，姐儿。”小竹儿笑着说：“拿去吧，咱包裹得可严实了，绝不会半路洒出来的。”

“多谢，竹儿。”我高兴地接过去，“等这阵子忙完，再去姐儿那，咱们一起烤烧肉吃。”

“好！”

说笑着，我扭身准备出门。不过，前脚刚踏出去，却听见身后小竹儿笑着呼喊了句：“姐儿，其实是你自己嘴馋想吃吧？呵哈哈，老实说，你是不是今儿早又睡过早膳时间啦？”

我听了一个趔趄，回头佯做生气：“坏丫头！没事倒调侃起你姐啦！吾，吾说了这些是拿去喂狗的，那就是喂狗的！吾要自己吃的话，吾就是狗。”

说完，尴尬地扭身就走。虽没回头看，可耳边还回响着，小竹儿的嘻嘻笑声。

……

待再次回到那里，解开裹布把一碗好肉往那邋遢乞丐的面前一摆。

只见刚才还慵懒着晒着日光的乞丐，仿佛被饿鬼附体一般，噌的一下窜到那碗肉前。

原本小的，几乎要陷到眼窝里的两颗小眼珠子，这时瞪得奇大，几乎快要从眼眶里脱出来。直勾勾地看着碗里的肉，四下打量、左右扫视。这还没完，死盯着一会儿，又颤着身子伸直了脖子，鼻子动动，去嗅那碗肉的香气。待一道香气入鼻，浑身就直接打了个哆嗦，仿佛闻见了世间至味似的，那嘴巴一咧，笑得像一牙弯月。随即，他抬手向前一扑，两只手快得跟修炼过功夫一样，又稳又准地把那碗肉抓在手里，然后一把拉到自己怀里。一手拿着碗，一手直接探到碗里去抓肉，等抓起来一大块肉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往嘴里一塞，开始大口咀嚼起来。

这一扑、一盯、一闻、一抓，直把我整个人都看傻了。本来手里还捏着一对筷子，想递给他，但一时间都给看忘了。此时想起来，倒觉得也是用不上了。

这，这样子，怕是有几个月没闻见肉味儿了吧？

眼前这乞丐的吃相，已经不能用大快朵颐、狼吞虎咽来形容了。

我见他这么吃肉的样子，心里倒是蓦然升起一丝叹息和怜悯。虽然他方才说了些教训我的话，而且态度也不好，不过看着他这么吃肉的样子，倒真像一个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可怜人。一时间，我倒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想的对不对了。若是某些身怀大能的修士所变，但这吃相未免也太像一个穷苦凡人了吧？难道那些能变幻外貌的修士不仅幻术厉害，就连吃饭的演技也锻炼过？锻炼得如此像一个真正的穷要饭的？

这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这人，究竟是什么人？

莫不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