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招一式，即使不用师姐提醒，也已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里。无须多言，我重重点了点头，师姐看着我，沉声道：“开始练剑！”

我轻轻吐出一口积在胸中的浊气，微微眯眼，将脑子中所记剑招又过了一遍，方才慢慢拔剑。剑式之威凌烈骇人，但路数并不繁杂冗赘，那其中精妙所在，便自是剑意。不求一剑领悟，至少能领悟其中几分剑意。

挥动手中长剑，亦如刚才师姐那般，将落燕反身式舞动出来。一招一试，没有半点纰漏。但一套路数下来，却是感觉奇怪。剑锋舞动，虽是能有个七八分形似，却连我自己也感觉不出那种师姐舞剑该有的神似，更别说体会其中剑意。

我心中沮丧，便准备收剑，问师姐原因。岂料在一旁静静看着的师姐开口道：“不要停，再将落燕反身式，使个百遍！这之中若有不到之处，我会指正。”

“可是师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一切都得将这一百遍做完之后再说。”师姐平静道。

我思量片刻，没有多说，依言而做。

剑式虽不复杂，但即使再短的剑式，其中的起势抬剑承接后手蓄势转折至锋芒展露再至落手回剑，皆是要一步一步循序渐进，直至做到完善，没有丝毫投机取巧的地方。我在练习之中，稍有纰漏或是一点没做到位的地方，便被师姐打断，责令重新来过。而且，剑式修习，非常消耗体力，上身下盘齐动，四肢没有一处闲着。长久练习一种剑式，也着实考验人耐性。因此，虽是看似不多的一百遍，但也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全部做完。

等全部做完，我已经手臂酸麻，满头大汗，就连身上刚换上的衣衫也被汗水浸透。幸好是有修炼的底子，不然若是寻常女子的身子骨，这一百遍打完，还不得累趴下？

提了提有些酸麻的胳膊，我再次看向师姐，喘着气回答：“师，师姐，一百遍……做完了。”

师姐看着气喘吁吁的我，轻声说道：“这落燕反身式，不仅要你脑子记住，就连这只挥剑的手，也要牢牢记住。”

“嗯，记住了，吾现在就算是不过脑子，这剑式也能使出了。”我一抹头上黄豆大的汗珠，苦笑道。

师姐的神色依旧古井无波，接着道：“你之前想问的，是自己挥剑，明明一套剑式打得完整，却领悟不到这一剑式的剑意。对不对？”

“嗯。”我点点头。“吾知道，第一次学这剑式，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打了许多遍，却感觉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明明都是一样的剑式，挥动起来，完全没有师姐你挥动时那种能镇人心魄的感觉。这又是为何？”

师姐走到我身前，轻轻抬手，又以衣袖替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解释：“学剑，除了要学会基础剑式的变化，更要学习其中剑罡与剑意。剑罡之威，是以灵气辅佐，蕴藏剑身之中，以巧妙剑招击出超绝常人想象的磅礴威势。而这剑意，却是脱自内心所悟，学剑者，心中亦要有剑的身影。其心有剑，亦如悟道，心中剑气，自是如心开始。想挥动自如，亦要以心感悟。”

我听了如雾里观花，依旧有些茫然。

“师姐，那这该怎么做？”

师姐并不急着回答，只是淡然走到我身后，一手搭在我握剑的手上。

她贴近我耳侧，轻声道：“跟着我，再走一道剑式。”

我不懂师姐用意，却也是照做。但剑式刚起手，师姐的手却随着我的手动而动。不，是她在牵引着我而动。我心中猛然一动，察觉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奇妙感觉。好似一汪平静池水中，注入了一渠新鲜活水。又像是久未开花的一片藕塘，慕然间长出了一株奇妙幼芽。握剑的手，随着师姐指引下的一顿一动，骤然间有了柳暗花明的领悟。

“剑式虽短，其中剑意，却是由心而发。以心而动，起承转合落于手上，便是力道浅重不同，含蓄剑芒与展露剑锋的恰当与否。”师姐在我耳边轻轻呢喃。“学剑，切记不可专注于形似。去神留形，好似建那空中楼阁，最后只会陷入死路。”

“原，原来如此。”我心有顿悟道。此种剑意，并非形似十分，便可全然领悟。而是剑式由自心生，短短数招之中，变化巧妙更是牵引气息流转于其中。除了手上筋力变化，更含有灵气蕴合的流转变动。每一种，皆是由心来控。我原先，只是领悟了招式挥动要领，却不知其中暗含的气机流转，就好似抬笔写字，字形再是相似，笔锋落处暗含的力道不对，也是毫无韵味。此次由师姐亲手指点，方知其中暗含奥妙，终是有了恍然大悟。

剑势挺直，剑锋朝上，再是回身飞旋一剑。在师姐亲手指点中，我周身灵气好似一汪清池寻见一处通达世外的幽洞，如旋流涌动源源不断自手心灌注仙剑之中。

“最后一步，出剑！”师姐在耳边低声提醒。

与此同时，她顺势将手一松，我已是一人独自挥剑。好似乘风而上的鸿鹄，至此师姐做的已是足够了，我心中暗道了一声谢，便顺势而为，由着心中念想，毫无旁骛地刺出了那一剑！

落燕，反身！

一道虹光乍起，伴随平地响出的霹雳惊雷，直刺墨色天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