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人言落日是天涯

白及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也不跟您拐弯抹角了，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好不容易跋山涉水走到了这里，不仅我们人已经冻得受不了了，连马儿也冷得不行了。壮士，您就当做做好事，收留一下我们吧。”

猎户环视着他们，眼中带着犹豫。

白及赶忙说：“壮士，这老虎看着就挺重的，想必您扛着也费劲，倒不如把它搁我们马车上，这样您也可以轻松不少。”

“丑话说前头，我只能收留你们一晚，一晚过后，就别怪我赶人。”猎户说。

顿时，大家脸上绽开欣喜的笑容。

白及和易乐生不断跟猎户道着谢。

跟着猎户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大家才从满目的皑皑白雪中，看到一个小小的房子。

到了猎户的茅草屋，白及他们把马栓在院子里。

生了火，众人围坐在一起，脱掉湿透了的鞋袜，脚已然冻得发白，都已经麻木了。

把冻僵的手脚凑近火堆烤，许久才找回一丝知觉。

猎户走出房间，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腿，扒去了皮毛的。

他支了个架子，把动物腿解冻后，串起来，放火堆上烤。

“明日走之前，记得把柴火给我补齐。”猎户道。

“好的，恩公。绝对只多不少。”白及笑道。

其他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直勾勾地盯着火堆上那只翻转的动物腿。

“不知恩公贵姓啊？”易乐生对猎户开口询问。

“姓魏，字承德。”猎户道。

易乐生立马拱手示礼，道：“鄙人姓易，字乐生。”

“我叫……”白及接着说，还未说完，就被魏承德打断了。

“那谁……”魏承德盯着易乐生，目光继而落在他身后，“把你身后那陶罐给我拿过来。”

他似乎并不关心他们叫什么。

“我不叫那谁，我叫易……”

“快点，别废话。”

正儿八经介绍了一下自己，没想到还是落了个“那谁”的称呼。

众人不禁笑了起来。

易乐生一脸幽怨地从身后拿过陶罐，听到众人的笑声，略微尴尬地叫他们别笑了。

外面雪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沉的。

因为担忧马会受冻，白及他们就把马车从它身上卸下来，经过猎户魏承德的同意后，才把马牵进屋内，为了防止它乱跑，就把它栓了起来。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体力精力得到了补充。

茅草屋虽然简陋狭窄，但刚好够塞下他们。

无论如何，能有个避寒的地方还是不错的。

因为猎户要求了，要他们临走前把柴火补齐。

他们就信守承诺，在冰天雪地里捡了一大堆柴火。

像白及答应的那样，只多不少。

因为后面的路大多是山路，崎岖不平，他们就准备把马留在猎户家，等返程时再来带走。

“你们这些人，怎么一天天事那么多呢？我可警告你们啊，如果半个月后，你们不来把这马牵走，我可就把它杀来吃了。”魏承德说。

“一定会回来的，一定！”白及边说边把身上的银两掏出去，递给魏承德。

魏承德并未给白及好脸色，坦然地收下了银两。

接下来，大家带上各自的包袱，继续朝着莱清平池而去。

顺着魏承德指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发现魏承德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依旧是昨日那番装扮。

“怕你们又遇到老虎，送你们一段路。”这是魏承德的解释。

没想到，这男人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嘴上说着刺耳的话，其实心地是好的。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魏承德送了他们一段路，就不送了。

白及他们纷纷向他道了谢，然后根据魏承德的指示继续走。

走了一天，大家累得又冷又饿。

走到一个偏僻的村落，没有客栈，他们吃了好几顿闭门羹，才找到了一户好心的人家，愿意收留他们。

出于感谢，易乐生学着白及答谢魏承德的做法，给农户家的老大爷塞银两。

老大爷碍于面子，不准备收，后面还是老婆婆笑盈盈地，很自然地拿过银子，这事才算结束。

老大爷一听到白及他们是从代阳郡来的，立马问道：“听闻并州那边出现了瘟疫，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白及微笑道：“老大爷，您不用担心，瘟疫很快就会过去的。那瘟疫在幽州这种极寒的环境下是很难蔓延的，所以相比并州，幽州还算安全。不过你们日常生活产生的垃圾，切记要做好焚烧填埋，不要让老鼠有可乘之机。”

“原来如此。”老大爷说，“原本年前，在并州的我们家的那几个孩子，来信说，会回家过年。我们日盼夜盼，到了除夕还没盼到他们回来，我们还以为他们出了什么事，后来才听说并州发了瘟疫，全并州封城。也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了，到底平不平安。”

老大爷脸上满是对身处异乡的孩子们的挂念和关切。

当真应了那句，儿行千里母担忧，哦不，应该是儿行千里父母都担忧。

父亲一向不善于表达对孩子的感情，老大爷担忧成这样，虽然老婆婆去准备晚饭了，不知道老婆婆是怎么想的，但白及猜想老婆婆定与之更甚。

他们孩子就在幽州旁边的并州，都思念至此，而白及同样作为父母的孩子，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父母在听到他的死讯时，会是什么反应，白及想，定是崩溃到了极点吧。

白及眉头添了一层愁绪，忽而想起一句诗：“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次日，白及为了答谢好心的老夫妇，就帮他们代笔写了封信，待回到代阳郡时，按着他们给的地址，把信送到他们孩子手中。

收好老夫妇想要寄给子女的信，顺着老夫妇指引的方向，他们继续朝着莱清平池而去。

经过一番艰难的爬山涉水、翻山越岭，他们终于到了莱清平池。

到了这里，他们才知道，莱清平池是一座绵延不绝的山脉，因为是火山的缘故，根本无人居住。

爬上一座大山，他们眺望着远处莱清平池的火山。

山巅上面覆盖了一层雪白，与云层相接，让人辩不清是仙界降下的冰雪，还是仙人足下的腾云，好似天庭通往人间的无人之境。

山脉之间的云海随着纯净的微风慢慢翻涌，若不是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过是肉体凡胎，有那么一瞬，仿佛置身通往仙界的九重天的第一重。

头顶上的苍穹漂浮着厚重的白云，没有一丝凡尘俗气，给人一种伸手便可触及的错觉。

白及突然想起，火山之下必有温泉。

于是，白及开始催促其他人快些赶路，早点到那里，可以泡个热乎乎的温泉。

莱清平池的火山，看着近，可真当走下来，脚都磨破了，用了一天的时间才走到。

徒步日行千里，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不适合白及和易乐生。

反倒是那十人士兵，跟没事人似的。

白及和易乐生直接瘫倒在地。

“你……不是说有温泉吗？哪儿呢？”易乐生累得快提不上气来了。

白及奋力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道：“慌什么？歇一会，然后去找一下，绝对能找到的。相信我，肯定有。”

“那我……就勉强信你一次。”易乐生说。

待缓过劲儿来，白及开始带着他们找温泉。

此时天色渐晚，比起找温泉，好像找一个避寒的地儿比较重要。

于是，他们放弃了找温泉，开始找歇脚的地方。

四下寻找无果。

这莱清平池还真如村民所说，无人居住。

大概是因为这里火山石遍布，植被太少的缘故，所以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天色已晚，气温也跟着骤降。

白及猜测，现在的气温得有零下十几度吧。

裹了七八层衣服，跟没穿似的。

因为这古代资源太匮乏，连棉花都没有，所以衣服里面塞的是羊毛和粗麻。

但凡有棉花做的大衣，白及也不至于被冻得鼻涕直流。

更滑稽的是，鼻涕一流出来就结成了冰。

好家伙，第一次清理鼻涕是用扣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他们找到一处温泉，顺着温泉走，就找到了个溶洞。

大家纷纷抱在一起，为山重水复而欢呼雀跃。

溶洞里面还算暖和。

易乐生和士兵们一进溶洞，就迫不及待地脱下衣物，个个像猿人泰山似的，哗哗就往水池里窜。

虽是医生，理应抛却对性别的顾忌，可真当十一个大男人光条条地在他面前晃荡，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白及，愣着干嘛？脱了衣服下来啊！这水里好暖和的！”易乐生满脸欣喜若狂，对白及说着，抬手就向白及泼了一身水。

白及做了好一阵的思想斗争，在男女有别和反正我已经变成男人了就更不应该介意这些之间反复横跳、挣扎。

最终，白及因为实在扛不住这寒冷的天气了，果断选择了后者。

衣服一脱，目不斜视，故作淡定地走到水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