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三生有幸

见应绪随之出现，陆斜赶紧躲在角落。

边给徐来按压着，白及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手背上，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徐来从前的模样。

他怯懦躲在白及身后的模样，他抗疫时的雄心壮志，他坚持要治愈秋泽的认真，他尝到岭南荔枝时的满足，他陪秋泽玩耍时的喜悦，他决定用心栽培秋泽时的坚定，他对待无理取闹的病人时的耐心……

白及觉得，这样满怀仁心的徐来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已经……死了。”摸过徐来颈部搏动的洪声，满怀遗憾地说。

壮志未酬，他怎么可以死？

白及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仍继续按压着，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手背上。

我可以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我可以！

不知何时出现的应绪，上前来一把拽起白及，然后将他抱在怀里。

白及眼神空洞，目光游离，在应绪怀里拼命挣扎，想着不能错过抢救的时机，哪怕已经过了黄金抢救期，白及也想再试试。

应绪见白及这个样子，神情沉痛，沉默着，更加用力地将他抱住。

白及眼眶中的泪如连串的水珠，无法停歇，见挣不开应绪的拥抱，就直接张口咬住应绪的肩膀，像在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懑，又像是在宣泄自己内心的难过和悲痛。

应绪凝眉忍痛任他咬，并眼神示意想阻止白及的洪声退后。

此时，周围大火已然熄灭，剩一堆被烧得黝黑的木柴，上面残存的白烟在空中漂浮。

木台下那些凑热闹的人被官兵围作一团。

躲在角落的陆斜，偷偷观望着白及那边的情况，随后跟提前安排好的人对上眼神后，冷静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跟陆斜串通好的人会意后，随即对着木台上的白及，大呼道：“姓白的，你总算出现了！你的药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现在你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此话一出，旁边就有人跟着附和：“我兄弟就是吃了你研制的药死的，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快下地狱去吧！”

“害人的东西，你怎么还不死？”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这是什么世道啊？”

听着这些咒骂，白及逐渐找回一些理智，停止咬应绪，然后想要当面跟他们对质。

应绪霸道地将白及的头摁住，“住口！”冲着那群人厉色大喝，“谁再敢妖言惑众，当即押入大牢！”

“你是何人？”跟陆斜串通好的人对应绪愤懑地问道。

洪声随即开口道：“瞎了你的狗眼，此乃关岄侯是也！”

“关岄侯？”那人质疑了一下，随即不屑一笑，“既是关岄侯，那就更应该把那姓白的就地正法，以平民愤！”

“本侯早经核查，你们所闻皆为谣言，白及生死，岂能你们定论？”应绪道。

“关岄侯，就算谣言为假，那药为白及所制，此为真吧？”人群中另一人道，“那药天下皆知，为白及所制，先前不少人吃了他研制的药命丧黄泉，他就该为此以命偿命！”

“关岄侯，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白及冷冷地说着，一把推开应绪，然后扫视着木台下众人，目光所及，全是害死徐来的凶手，“你们误信谣言，却要我负责，你们着实有些可笑。”

“你别以为你这样说就可以推脱责任，今日我们定要为我们的家人报仇！”人群中一人喊道。

此话一出，其他人跟着附和，叫喊着“姓白的今天必须死”。

白及苦着笑起来，心里犯酸，“我该死？”指着气息全无的徐来，“他，徐以舟就也该死吗？他一片仁心，始终想着悬壶济世，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要了他的性命，我该死？我看最该死的是你们才对！在场的各位，无一人不是杀人凶手！”

“人以类聚，跟你这样的人交好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跟陆斜串通好的人正义凛然地反驳道，“我们这样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对！没错！为民除害！”其他人再次高声附和。

见众人未对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忏悔，白及顿时有些心寒，这算是插手他人生死的报应吗？还是说人心本就跟仁心不是对等的？

“跟本侯走！”应绪对白及道，“今日，本侯绝不会让你有事。”说着，就牵住白及的手。

“关岄侯，你与白及的那些事，我们大家早有耳闻，今日奉劝关岄侯以民意为先，勿要因此事错失民心。”人群中一人道。

“我与关岄侯只是萍水相逢。”白及边说边挣开应绪的手，神情冷漠疏离地看着应绪，“关岄侯，在下身份卑微，先前幸得您照拂，可谓三生有幸。”

白及一番刻意撇清关系的话，深深刺痛了应绪的心。

这时，雷丸突然出现，从人群中缓缓走向高台，“关岄侯，卑职已然收到皇上密职，督促您尽快将白及就地正法，相信您是不会违抗圣命的！方才您问卑职，为何被银针定在城门处，卑职现在便可告知您。”雷丸指着白及，“是他，伙同东旗毒师所为，他也并非诚心归顺大瀚，分明就是东旗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

此话一出，雷丸周围众人一片哗然。

雷丸的话可谓信息量巨大，道明了应绪的出现是奉旨来取白及性命，又指认白及为东旗安插的间谍。

白及和应绪同时愣了愣。

白及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又转而觉得心酸可笑。

“白及，他说的可是真的？”应绪不悦地看了雷丸一眼，然后盯着白及。

到底何为真，何为假？白及在心里自问。

白及充满讥笑地盯着应绪，“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我出现在你身边的目的？”

应绪难以置信地皱了一下眉，眼神充满质疑，他不敢相信白及一开始接近他就目的不纯。

“看样子，我伪装得很好。”白及看着应绪这样，故作很满足，脸上挂着舒心的笑，目光从应绪身上离开后，淡定地走了两步。应绪，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徐来受我牵连而死，我不能再搭上你。

“关岄侯，你还在犹豫什么？这姓白的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难道还要护着他不成？”跟陆斜串通好的人大吼道。

“对啊！”其中一人接着说，“您既是奉旨来杀他的，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当初说好一起悬壶济世的三人，一人背弃了约定，一人因他而死，独留他一人。可现在，白及不过废人一个，还有什么能力去履行约定呢？

只觉喉间一股血腥味在剧烈翻涌，迫使白及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白及捂着心口，痛苦地瘫坐在地，痛地他眼球充满了红血丝，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应绪不禁蹲下来看着白及，忽而发现他脖颈处似有黑色的纹路，不禁扒开他的衣领查看。

此时，白及脖子上布满了黑色脉络，根根分明，黑筋暴起，看着极其可怖，让应绪为之一惊。

“不用你动手……我也时日无多……”痛出一脸虚汗的白及艰难地开口。

看着自己吐出的血，按照自己行医多年的经验，人若得了不治之症，一旦呕血，大概率是活不久了。

等到死而复生之后，白及想，自己定不会再管那些事了，隐姓埋名，好好地等着穿越回去。

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陆斜，不甘地捶墙，愤愤道：“我还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白及，你怎么可以死？我绝不能就让你这么死了！”然后便开始在心里盘算怎么从应绪手里夺走白及。

应绪阴郁着脸，看着白及，“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本侯？”

心口再起一阵剧痛，白及偏过头再次吐出一口血。

应绪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扶住他，心中五味杂陈，“白及……”顿时不知自己该不该恨白及，还是说恨自己此时的心软。

果然，男人的话，终究是不能信，白及心想。“滚开！”白及再次推开应绪，对他情不自禁的关心视若无睹，“既然是来杀我的，就少假惺惺的来关心我！”白及转过头看着应绪，眼眶泛红，眼底浮起一层泪光，满含看穿世间凉薄的淡漠，道：“蒙关岄侯几番相救，白某的命早已是关岄侯的了，既然关岄侯想要，给你也无妨！”

“什么叫假惺惺？”应绪被白及的话激起了几分怒意，“白及，本侯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眼瞎。对，本侯的确是奉旨来杀你的，但你真的相信本侯会杀你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关岄侯，任你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介臣子，敢问，你敢违抗皇命吗？”白及嘴角含着几分讥笑，“不过，想必不用你动手，白某也离死不远了，反正都是要死的，死在你手里，和毒发身亡，又有什么分别？”

应绪纳闷地看着白及。

白及主动扯下衣领，展露出脖颈处的黑色脉络，“看见了吗？先前我坠马昏迷就是因为这个。我早已毒入肺腑，没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