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永寿宫本该是静谧无声的，可是自那夜出事后，殿阁里总是飘荡着敏珈癫狂的哭声、笑声及求救声。

摩珂谓正在赏花的佳贵人道：“小主您听，这珍妃又开始发疯了，奴婢大概算了算，这样的症状已经持续了三四天，想来她是真的患上失心疯。”

佳贵人惬意地闻了闻水仙散发出的缱绻香气，眼中闪过一丝疏冷亮光：“好事啊，现在她落魄潦倒，人事不知，咱们便可以肆意凌辱她了。”

摩珂好奇地询道：“小主究竟是用了什么奇异的法子，能让珍妃如此迅速地步入癫狂？”

佳贵人支颐含笑道：“没什么奇异的，都是些故弄玄虚的伎俩而已。那日珍妃一就寝，芊鹦便勒死了枚香，为了摆脱嫌疑，他又制造出自缢的假象。这事完成后，他便将准备好的鳝血涂抹在寝殿门上，蝙蝠嗜血，闻到腥味后便纷纷起落于殿门，窸窣的叩击声吵醒了珍妃，本就心神不宁的她自然要出门查看，然而那些蝙蝠机敏的很，听到有人接近，立马便逃之夭夭，这就导致珍妃把门打开后，不见任何踪影。芊鹦见时机成熟，便趁着蝙蝠再次聚拢的间隙，往地上摆出亡字形白蜡，因为这些蜡烛和入了樟胭、樟脑和丹矾，所以引燃后不会被雨露淋熄。珍妃看到这般骇人的景象，竟直接往佣房奔逃，此举正中吾等下怀，因为她将看到自己的贴身婢子惨死归西！这，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摩珂感慨道：“过去只知贵人杀伐决断；辣手无情，却不知您还有运筹帷幄的大谋，着实是让奴婢惊瞠不已！不过话说回来，娘娘为何会要选择芊鹦做事，您当初就不担心他会拒绝咱们吗？”

佳贵人徐徐道：“良禽择木而栖，士为知己而搏，如今珍妃不仅无宠无势，性子也变得喜怒无常，那芊鹦本就是个奸猾小人，见到这种情况，怎还会老实的效命于麾下？我见正殿主仆离心，便趁机拉拢了芊鹦，承诺事成之后，赏他纹银百两，对食一位，那厮好色贪财，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摩珂道：“原来如此，小主还真是用人为善哪！如今珍妃已经失智，奴婢觉得是不是该筹算下面的计划了？”

佳贵人笑容一敛，沉吟片刻道：“静妃这几天是不是常来永寿宫？”

摩珂道：“自珍妃出事后，静妃便常去正殿侍疾，一天到晚，昼夜无歇，那架势就差没搬来永寿宫住了。”

穿道而过的冷风拂乱了佳贵人精致华髻，几绺墨色青丝扬在她粉面上：“只要有人陪伴在侧，咱们便施展不开手脚，为今之计，只得先设法驱走静妃后，再做打算。”

自那晚后，敏珈便觉得黑夜就是个既漫长又恐怖的噩梦，只要没有人在身边陪着，她就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昏暗的寝房里萦绕着袅袅香烟，透过朦胧的雾霭，可以看到敏珈正蜷在墙拐里瑟瑟发抖，因为恐惧的原因，所以她把脑袋深深的埋进双膝。

一阵阴森的呼唤声随着凉风缥缈传来：“珍姐姐，珍姐姐，珍姐姐……”

敏珈谨慎的抬起那微脏的面容，噤若寒蝉的问道：“谁，是谁！谁在喊我？”

“一碗清粥失足换，姊妹亲情拿命尝，姐姐，你怎会不知道我是谁呢？姐姐，快来配殿寻我，快来寻我，快来寻我……

敏珈痴痴地挠了挠蓬乱的发髻，瞪大的眼睛斥满了呆滞的阴影：“我来，我这便来，呵哈哈哈哈，总算有人能陪我了！”

配殿里灯火通明，烛光闪耀，敏珈一进来，便感受到一股宁和的温暖，她停止了痴痴的傻笑，表情和心境都开始趋于平静。

然而这种安详并没有持续太久，先前的呼唤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显然距离要挨得近些：“姐姐既然来了，为何不跟妹妹说话呀？”

敏珈环顾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在殿中，神弦立时紧绷了起来：“你在哪？你在哪！这殿中没人哪，你莫要吓我！”

“姐姐莫不是眼花了，妹妹就在墙上啊。”

敏珈咬着发白的下唇，战战兢兢抬首望去，只见墙上竟挂着兹婳的绘像，这像原已被人收了起来，不知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敏珈惶惶地说道：“墙上只有兹婳的像啊，你怎么会在这上面呢？你骗我……”

“我怎会骗姐姐呢，妹妹就是这画中人，就是你的好姊妹兹婳呀！哈哈哈……”

这阵放肆的诡笑简直把敏珈给闹的魂飞魄散，她跪在地上，捂着耳朵哭泣道：“你骗人，兹婳已经下葬，不可能会在这里！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姐姐若是不信的话，妹妹可以证明给你看哪，我在酆都城买了一盒胭脂，正好让姐姐瞧瞧这抹上的成色好不好。”

果然，像中的兹婳似是被越来越重的酒气熏醉了，双颊处泛起朱砂般红晕，放眼望去，还真像是人儿搽上了胭脂。

敏珈见状，大惊失色，她一把扯下画像，疯狂将其撕烂扯碎：“别害我，别害我！姐姐不是有意要坑你的，姐姐也是被人诅咒了，来人哪，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