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兰仔细观察这件屋子，窗户朝西，卫生间很小，勉强能一个人转过身来。

“小同，这间房子的月租不会太贵吧？”

“嗯，是最便宜的那种了，每个月500元。而且这里离公司很近，我每天走路过去就行了，没有交通费，每月至少节省了300块。”

同欣和张兰聊起了自己的省钱经。

“小同，张姐就看不明白了。你在公司上班的时候，背的包虽说不是奢侈品大牌，但也是两千上下的轻奢包了。衣服穿的也时尚靓丽，看来你的钱都花在这些上面了。自己基础的居住和饮食倒是不怎么注意了。”

“没办法呀，姐姐。”小同看张兰说的挺对的，一下有了倾诉的欲望。

“现在的人在职场上发展，外在形象很重要的。我如果不在这些方面多注意的话，别人怎么会把很多重要的接洽事务交给我办。入职的时候，HR就告诉我了，我们每个人来这里上班，都是展现公司形象，绝对不能邋里邋遢。”

张兰心想，这话倒也没错，可公司给的薪水也不低呀。中午还有员工餐，晚上加班的话也有工作餐。这件事是张兰盯着落实的，专门找了个做饭的阿姨，每天采购新鲜的蔬菜和肉给大家做饭。张兰还特别跟做饭的阿姨强调过：不能在食材上节约成本，每顿都要有肉，做法要多样。三天之内菜的品种花式不能重复。

于涵还开玩笑的说过：“这栋楼里，大大小小入住了二十几家公司。咱们公司的伙食是最好的，还有员工专门来接近我们的员工，就为了尝尝咱们的工作餐。”

当时张兰都当成笑话来听了，但至少说明吃饭每个月也花不了小同多少钱。

那她怎么会住成这个样子？

小同还是愁容满面，她虽说想通了不走绝路，可总归钱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

蒋助理那边画的大饼没吃到不说，自己现在的工作算是彻底保不住了。

她厚着颜面求张兰：“张姐，我现在知道我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我知道蒋助理只是利用我，我现在后悔呀。能不能，您再让我回公司里上班呢？”

说完这番话，小同恳求的看着张兰，看上去特别可怜。

张兰差点就心软了。

谁没个做错事的时候呢。

可是，她转念一想：眼下，两边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如果小同犯得是一般的错，那不用她说，张兰肯定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可眼下，如果张兰心软，开了这个口子，对于公司目前动荡的人心来说，没有一点点的好处。

“不行。小同，你别怪张姐。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场，你也只能这么做。”

张兰看看这简陋的居室，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恻隐之心，又忍不住问：“你现在有什么难处，尽可以跟姐说。站在私人的立场，我能帮的还是会帮。”

小同羞愧的无地自容：“张姐，我本来是没脸求您的。可是，眼下我如果还不了钱，我就完了。”

她把借了高利贷的事情和盘托出。

张兰听了气的从床上一下子站起来，“你怎么这么傻？你都不看新闻吗，天天曝光这些非法的校园案，逼死人的事情。这利滚利的帐，就跟滚雪球一样，最终会压垮你，还会拖累你的父母。”

“我错了，张姐。”想起自己辛苦打工的父母，小同心里针扎一样的痛，是呀，就算自己一死了之，那些人不是还会去找家里人的麻烦吗。

“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呀。你到底还欠了多少钱？”

“2万多。”小同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你怎么回去借高利贷的？”

“我，看我们宿舍的女生都做了微整形，一夜之间都变漂亮了许多。女生长的好看，不仅仅是有人请吃饭，有人送礼物。就连工作都好找些，同样的工作，长的好看的人薪水都要高一些。然后，我就借钱，做了个双眼皮。”

“然后呢？改变了你的生活吗？”

“我高兴了一阵子。可是很快又有了新的苦恼。整形医生说我的鼻子不够挺，这样面部就显得扁平，然后五官不立体还显得脸大。我就又借钱去垫了鼻子。”

“然后呢？生活变好了吗？”

“别提了，姐。这次手术失败了。我天阴下雨，鼻子就疼的厉害。去医院看，说是填充物让身体产生了排异，发炎。我又借钱去取出了假体，折腾了一番，花钱受罪。鼻子上多了两个伤口，效果又回到从前。”

张兰想了一会，两万块的数目虽说不是很大，可一天天的拖延下去，过不了一个月，就能变成4万，然后是8万、10万。最后这孩子要么被公开裸照，声名狼藉，要么挣钱还债，进入怪圈。无论怎样，她的人生算是毁了。

现在的各种消费平台，都瞄准了这些初入社会的年轻人的钱包。给他们灌输着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灌输着形形色色的消费观。包装过的网红住别墅，开好车，背着香奈儿，提着LV买菜，在镜头前面一掷千金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怂恿这些年轻人：“你要精致，像我一样，有颜值，有身段，就会有钱。才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各种医美、整形医院遍地开花，年轻人拿着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去改变父母给的相貌。把本属于独一无二的面孔，变成流水线打造的尖下巴、高鼻梁、双眼皮。

最可怕的是，这样一模一样的网红脸越来越多。现在只有去高中的门口转转，才能看到原生态，不施粉黛，或可爱圆脸、或个性方脸、种种原生态的年轻女孩子。

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社会的审美变的这么单一了呢？

“钱我可以帮你还。但是，小同，你得帮我做件事。”

“姐，你真的愿意帮我还钱？”

“我想帮你，但我希望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事情都要付出劳动或者其他的代价，你可以自己考虑值不值得做。”

“我明白，张姐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张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违法乱纪的事情。我是希望你能帮我揭露对方公司用怎样龌龊的手段在对付我们。你是被他们骗了，我不希望更多的人也中了他们的圈套。这件事，你愿意做吗？”

“我愿意，姐。只是你希望我怎么做。”

“很简单，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具体怎么做，我到时候会告诉你的。”

张兰打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点点还没有休息，她正抱着书，背诵英语的四级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