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飘下了大朵大朵的雪花。车窗上起了一层雾气。

于涵身上淡淡的酒气在小小的空间扩散开来。

张兰头也晕乎起来，以至于后来她回忆起来这个晚上，都不知道那些话是于涵说的，那些情节是她的梦。

于涵讲了很长的一个故事：“从前，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有个小男孩。从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父亲。”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张兰的。但张兰却感觉他的眼神穿过她，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孩子和他的母亲相依为命。他母亲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女子，可好看只是给她带来了无数的麻烦和议论。”

“娘，我一定用功读书，做大官，带你离开这。”

“好，你好好读书，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到城里去，说不定就能找到你爹。”

“娘，我爹干什么去了？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呀。”娘出神的看着天上的星星：“他的眼睛和星星一样，是会发光的。”

他听母亲这话，从童年听到少年，已经听了好多年了。

“他说好了，会回来接我们的。一定是有事情绊住了他。”

母子两的生活清苦、艰难却充满了希望。他们盼着某一天，家门口会站着那个目光灼灼的男子，来撑起他们生活的希望。

又是好几年过去。

终于在一个下雪的冬天，天冷的要把万物都冻死似得，母亲蜷缩在床上，“孩子，娘等不到你爹回来了。”

他呜呜的哭。“他不会在回来了。”

“他会的。你要等，他答应过我的。他的眼睛和星星一样，是会发光的。。。”

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是左邻右舍凑的钱，安葬了她。

春天的时候，少年卖了家里的最后一只羊，准备孤身远走他乡的时候。他看见母亲的坟前，一个男子哭的直不起身子。

父子第一次相见，少年却惊奇发现，他的父亲是一个盲人。

“那年，我从城市来村里的小学支教。认识了你的母亲。她多好看啊，就像春天里的一幅画。”男子的嘴角挂着笑，“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清纯的像这山里的泉水。我一定要娶她。我们在月老面前发誓，今生结为夫妻，不离不弃。”

“可是你，终于抛弃了她。”少年的眼眸里透出冰冷的恨。

“不是，孩子，你听我说。我回去，是要告诉家人，光明正大的迎娶她。我的家族，跟别人家不一样，束缚太多。以后你就知道了，我回去家里人一开始是反对的。他们觉得荒唐，我去支教一年，怎么会爱上一个偏远山村的姑娘。他们说我是一时糊涂。”

“然后，你就放弃了。”

“当然没有。我开车，拿着自己所有的身份证明，来找她。为了她，我可以放弃一切，可以和家族决裂。”

“可是我们等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少年落泪了。

“我，我来的路上，出了车祸。我醒来的时候，我的眼睛看不见。我也不记得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警察根据我随身携带的身份证明，联络了我的家人。他们陪着我回忆，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真话，没有人告诉我，我开车来到3000公里以外是来做什么的。”

少年陷入沉默。他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可他失明的眼睛是真的。

那种从痛到心里的哭声也是装不出的。

“这么多年，我总觉得我在找什么？可究竟找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孩子，我梦到过你，你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会发光。梦醒，我就拼了命的想，那梦里的孩子是谁？那孩子身后，抹泪的女子是谁？终于，前些天，被我想起来了。把所有的这些都想起来了。”

“可是娘，等不到了。她等了你这么多年。她走的时候，还说，你一定会回来，让我等你。”

“你要走吗？”那人觉得少年周围有风，是那种准备漂泊的风。

“今天就要走了。我实在不愿意带在这里了。等一个人太苦了。”

“跟我走吧。孩子，我是你的父亲。让我照顾你，你可以去上学。”

少年后来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家族很有钱、很有钱。他的父亲因为那场事故，再无子嗣，他就是这庞大财富的唯一继承人。

“张兰，醒醒。”于涵轻轻拉着张兰的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还算是个苦尽甘来的结局。”张兰迷迷糊糊地说。

“我就是那个孩子。”

“啊？”

“是啊。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日行一善的原因。太多的命中注定，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幸运、太多的遗憾和苦难。都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张兰，我知道你害怕再次收到伤害。可你这样封闭自己，也阻隔了你再次得到幸福。你应该想，你配的上真心的爱，你配得上一个全心全意的爱人。”

于涵双手抱住张兰的肩膀，似乎是要传递给她相信的力量。

“未来的就交给未来。我们只有当下，只有现在。你若是勇敢一些，我们俩个人都会获得幸福。”

“可是，我，”

“别可是了，你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担心和顾虑。我已经告诉了你，我从来不对别人说的身世。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了吧？生命真的经不起等待，我们都不年轻了。见到你，我才觉得自己等到了那个能让我心安的人，别让我再等下去了吧？”于涵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是啊，自己又有什么可失去的呢？

害怕未来，未来的事情干脆交给以后吧。

“我，”张兰想了片刻：“我可以接受你，但你要给我点时间。我女儿明年高考，在那之前，我和你的事情还不能对她公开。你能答应吗？”

“没问题。我会尊重你的安排，不会让点点感觉到突然。但是，你要答应我，允许我更多的出现在你的生活里，让我照顾你，陪伴你。”

“好。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张兰拉开车门，一股冷风吹的她清醒了很多。

“于涵，你今天也喝了酒，一定不要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