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是真的被打骂了一通，所以那顿饭做好后我就回来了，周公子送我回来的，还说，是他的疏忽，没想到老夫人会请人，还有那些熊孩子，给我赔礼了。”细柳先说为敬，带着试探。

韩成珣听到她说的那些词，略略笑起，“真敢说，也就他了。”

“后来，他又来我这儿吃过几次饭，我这儿女客是真少，也就霍家几位姑娘了，不过，我和霍五姑娘是朋友，她不会看着她姐妹在我这儿丢人的。”细柳准备甩锅。

“你是说，林家姑娘没有来，她之所以不在，是周家小五和霍家五丫头帮你出气了？”他也上道，还带自己猜的。

细柳佯装信以为真，“真的吗？他们对我这么好呢？我都不知道。”

韩成珣见她这么顺杆爬，简直没脸没皮，不由火起，“够了！装什么啊，林姑娘要是没来过，我头拧下来！”

“这种大话你也敢说？你真要是有本事，就去查旧案，那么多积年沉冤的带雪案件，你不用在我面前耍威风。”细柳就等他变脸忍不下，强行带偏，“林家真是好大威风，他家女孩儿的命是命，别人的命都不是命，你连他家的案子都查了，大可顺便查查别人家的母女俱亡。”

“母女俱亡？哪家的大事？”韩成珣果然来了兴趣。

细柳看他的眼，“你是真喜欢调查这些被遮盖的真像，还是闲着玩玩真有事就回避了？”

这话简直是在质疑他的才干，他再度疑惑，“你不知道我是顺天府的吗？”

能轻易相信他，会不知道他的身份？他可不信细柳会真天真，虽然年纪看上去不大，但这胡杏斋，可谓声名鹊起，当老板娘的人，能有多天真？

细柳说，“你是府尹次子，和顺天府没关系。”

他辩驳，“我就是为顺天府破案的。”

“林家的事属于顺天府？不是属于京兆尹？”细柳被他说懵了，寻思着真要是事情闹大了，她就把人放了。

韩成珣看她一眼，莫测一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是真对查找真像感兴趣。”细柳垂眼，“那我就不瞒你了。”

既然想要利用人家，那就得拿出诚意，细柳从认识周齐开始说，除却最后被林九娘找上门来的事之外，其余全说，也顺便说了一下，和周齐的关系——没有关系。合作关系当然不能说，否则不就暴露了？

“嗯，还算诚实，”韩成珣对她有所改观，说的都是实话，便又问，“你刚才说的母女惨死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但你现在有空理这个吗？”细柳吊他胃口，“要不这样吧，等您有空呢，可以去问问卫四公子，和方公子，等您知道些了，还有更多人可以问，这是个大事，虽然别人不把女人当人，韩公子应该不会那么偏颇吧？”

韩成珣失笑，“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偏颇吗？我改天再来。”

今天这事他都知道了，改天再来说另一件事，细柳起身相送，又去厨房拎了糕点，到门口时说，“韩公子看一下我这儿的菜单，下次再来，可要带够钱，毕竟我这儿是要每天都买菜的，您不能让我赔本不是？”

那书童说，“你今天就那几个菜，还好意思说赔本……你这儿怎么这么贵？”

待看清菜单时，他忍不住惊呼，最便宜的也要十五文，还是个素小炒，这简直比外面的贵上一半！

细柳递上点心，“哪里贵了？你吃的时候，不好吃吗？这是刚出锅的桂花蜜糖卷，送您的。”

韩成珣是不说什么了，接了油纸包就走，书童只好跟上，还回头冲细柳呲牙。

细柳本来不在意，却看到了街口走过青灵子的身影，顿时沉了脸，昨天下午青灵子从她这出去，说的是回南白庵，怎么现在还在这儿？

一乘小轿拐了进来，挡住了细柳看街口的视线，她也止住了想要追过去的脚，站在墙边。

卫益周从轿内出来，伸手牵住她就往里走，脸色阴沉沉的，一句话都不说。

“你这样子，像极了在卫府的时候，老夫人找我茬儿时的样子，往左边走，这边小楼没人。”细柳顺着他走，出声指引。

左边不仅没人，景色也幽静，进小楼里，无论是门口还是窗口，都能看到院子里秋植的残枯之美。

卫益周拉她坐下，盯着她看了良久，才说，“你又招惹谁了？”

虽然“招惹”这词有些形容的过了，但细柳也懒得纠正他了，反正那个意思都差不多，直言，“韩成珣。”

“你！”

一个名字把卫益周气的拍桌子，又咬牙切齿的半天说不出什么来。

细柳的表情还是那种没什么事的样子，卫益周却是真慌了神，“你知道他是谁吗？”

细柳依旧老神在在，“知道。”

卫益周一口凉气吸入，“知道你还招惹？”

细柳摊手，“他都找上门了，不算我招惹。”

卫益周枯了，“你就说歇业了不行吗？”

细柳按他坐下，“你先说出了什么事吧，别纠结这个了，人都已经吃好喝好说下次再来了。”

卫益周默然无语，要是这么说，那细柳还真是占理，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他稳了稳脾气，说，“他是顺天府里的二公子，以探案闻名于京，但凡被他盯上，祖宗八代都能给你扒出来，平日里你吃个豆子放个屁他都能知道，你现在这身份，是假的，你还不想暴露你的过去，你这样不是把自己摊开了吗？要是他拿你的身世做文章怎么办？”

细柳被他这说辞给惊到了，半晌无言。

“细柳，你回回神儿，”卫益周没见过她这样呆滞，急忙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然后摇她肩，“细柳。”

“谢谢你为我着想这么多，真是无以为报。”细柳按住他的手，她不是发呆，是……无以言表。

她以为卫益周坐轿前来是不想露行踪，但没想到是为她前来的，且说的，比十六说的更详细，本来她已经有一个直观的印象了，现在更深一层，也可以确定自己没看错人。

她说，“我准备让他查方家的事，虽然是旧事，但你也说了，他能力很强，我想，方家一定能平冤昭雪的。”

“你疯了！”

卫益周蹭的一下站起来，真是惊的直跳，想说话又不知该怎么说似的，指着细柳，张口结舌，“你，你你，你……”

他“你”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说出来，细柳按下他的手，又按他的肩，“你别紧张，别激动，先坐下喝口水，慢慢说，我不走，就在这儿听着。”

细柳给他变了一杯水，这边桌子上虽然有水壶，但几天没住人，便是壶空杯空。

他接过去就喝，一口饮尽一杯，瞪着细柳，重重叹息，“方家的事，我已经和你哥在想办法了，把它从暗转到明，你现在简直就是多此一举，要是你哥的身份暴露了，他就不能在京城了。”

细柳不解，“为什么？”

这和方杰的关系应该不大，再说，这是调查冤假错案，查明白了不是更好吗？

“他是罪臣之后，原本回京也没什么，但他现在是什么身份？应天府里的职务，这要是挑明了，他离京便算了，就怕被人赶尽杀绝，你真以为方家只是普通的被陷害吗？”卫益周直摇头，“我还以为你知道方家的内情，才想要报仇，才没拦你。”

细柳从中get重点，“你的意思是，当年陷害方家的人，现在还不会放过方杰？就因为他姓方？”

卫益周想解释一下内情，发现细柳说到了点上：确实是因为方杰姓方，方逸当年那么惨，要真是被报仇了，很多人都不会安生，自然不能留下他。

细柳见他不说话，面上的表情也说明一切，便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好了，看你这么辛苦来告知我的份上，我给你多包两盒点心，你走的时候带上，这事我有数了，那就和你通个气，韩成珣回头就可能去找你问，你要是听到什么奇怪的话，含糊应下推到我身上，同样，你要是见到方杰，也这么和他说。”

“你连我们也弄在里面了？”卫益周真没想到里面还是他的事，有方杰倒不意外，毕竟这是方家的事，但细柳这做法真是让他接受不了，“我们惹不起这种人，我惹不起，方杰惹不起，卫家也惹不起。”

“不是你们惹的，是我惹出来的，你们只是做个配。”细柳笑着，又给他一杯水，“没事，只要照我说的做，这事就还是我的事，落不到你们头上。”

惹不起？他既然把这话说到明面上，那她就一人独揽好了，放着她来惹，和他们都没关系。当然了，这种话也得提前说，“我总是惹事，还是和你们保持距离的好，这样出了事就不会牵扯到你们。”

卫益周看她，眸深面沉，说的认真，“我原本想着，还有时间，我到时候就能够保护你的，但你却不给我时间，我只能说你……终究是我无能，尚不中用，我这就去找你哥，他好歹有点儿人可用。”

他说完就要走，细柳拦住他，“不至于，在我看来，这只是一点儿事，你这么如临大敌的，那我要是惊慌了，你还能做什么？稳住，慢慢的，见到方杰也慢慢说，拿出你以前的老成劲儿。”

卫益周被她逗乐了，嘴角终于撇了一下，一抹浅笑滑过，“我会慢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