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夫惊讶，“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刚才不是在里面吗？”

细柳硬着头皮说，“我……擅长外伤。”

陈大夫哑然，那确实是两个相差甚远的治疗方式，便不问她了，自己斟酌了一下，让人去煎药。

细柳松了口气，“陈叔，您不用理我，我就在边上看看。”

陈大夫安排了人之后，看了一眼她，又笑了，“你很紧张吧？第一次见女人生孩子，很惨烈的，你在这儿看，不如进去看稳婆。”

细柳不想看稳婆，“有些稳婆的手法好，有些就不一定了，这种东西她们都是按着自己的经验来的，不如从医术上得结论。”

“有道理，但你是个姑娘，你是能直接去看病人的，你要不，去里面，帮我看着？你说症状我给你说方子。”陈大夫鼓励她。

细柳认真的想了想，“行吧，我进去看着。”

就算是为了自己以后，防患于未然。

张娇疼的厉害，开始还能说出话，能呼痛，但时间一长就没力气了，两个时辰后，还是没动静，她奄奄一息了。

细柳看着都着急，却只能问，“陈大夫，这怎么办？没力气了。”

陈大夫在外面说，“参汤已经送进去了。”

参汤就行了？细柳想再问，青盏却过来了，“姑娘，还得几个时辰，您先出去吃饭吧。”

“啊？吃饭？”细柳有点儿懵，被推送出来后，看到方杰如常吃喝，刚才那同理心情才稍微恢复，“你老婆都要疼晕了，你一点儿都不着急。还能吃得下喝得下，好大的心。”

“那不然呢？我又替不了她，等她生了，还有一堆事呢，报喜啊、宴请啊，都是我做，我并不轻松。”方杰端着汤面，“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说了，你才最轻松的吧？”

细柳默然，话是这么说，理论上也如此，但事实上，她却最沉重，全程看着又帮不上忙、还恨铁不成钢的综合心态，好累。

从上午来这儿，到天黑入夜，张娇疼了一天，才生下一个男婴。

幸好是男婴，细柳都替她松了口气，方杰更是高兴的跳了起来，立刻让人去准备着明天报喜，阖府上下，尽数有赏。

细柳也不算毫无准备，毕竟张娇怀孕时她知道，小衣裳早就做了，长命锁也有，略迟了一会儿，她就把东西送进来了，“准备的仓促，你别嫌弃。”

“小姑今天受累了，”张娇撑着精神，“你看过孩子吗？”

“你还是睡一会儿吧，这些闲话等你醒了再说。”细柳看不下去，直接放下帐子，“你孩子好好的呢，那个奶妈我刚才看了，憨厚老实，你放心的休息。”

两个丫鬟都在边上候着，细柳在帐内哄了张娇睡熟才出来，松了口气：“我也回去休息了，住在客房，有事可以叫我。”

“二小姐放心，有事不找您夫人是不依的。”其中一个丫鬟笑着说，送她出来。

今天太晚了，她就住下了，本来这溪流居，就是有她的房间。

青盏来伺候她，细柳趁机问了二姑娘这称呼。

“前些天，竹姨娘仗肚欺人，被大公子罚了跪祠堂，那里面有大小姐的牌位，她不认识，说你的大小姐，对她如何好，被大公子教训一通，就更正你为二小姐了。”

竹姨娘便是青竹，容颜俏丽又如何？大字不识时，依旧会犯错，依旧不如人，即便她当时说在细柳身边好过，但她终究没选择一直在细柳身边。

细柳啧了一声，“那可真够二的，那她现在怎样？”

“躺床静养，还能怎样？”青盏很是不屑，“幸好她躺着没动，否则夫人生产时要有个万一，少不了她的。”

“我来的时候，床边站着的那个婆子，是谁安排的？”细柳躺进被窝，招呼她一起来休息。

“我在外间给您守着，”青盏摆手，又说，“那个婆子，是大公子安排的。”

“果然男人是女人最大的敌人，害死女人了还觉得自己是对的。”细柳遮口吐槽。

青盏没听清，“姑娘说什么？”

“没什么，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呢。”细柳不说了，这种东西，除非是自我认知，否则根深蒂固的主见，很难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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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杰五更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拳，哼哈有声。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扰人清梦？”细柳伸着懒腰出来，“我以后再也不住你家了，早上多睡一会儿都不行，这谁受得了？”

“我这不是高兴吗？”方杰嘿笑，“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你确定？”细柳转身就回房。

方杰一拍额头，“我这都高兴糊涂了，当然是你做的好吃，那就麻烦你了，我这还要报喜，你看着张罗点儿什么。”

细柳转身，伸手，“给钱。”

“啊？”

“什么都没有你让我用什么张罗？我不要成本的？”细柳起床气颇重，言行里都是戾气。

她的云空间虽说是外挂，但也只是工具趁手，原材料都是要自己去买的，入何原料出何成品，成正比已经是最好的了。

方杰说，“我这儿有管家，你让他给你安排，你不用亲自去。”

“我不亲自去，你家底儿都会被人半空，再买来那些便宜东西，也不能用，不都是浪费？”细柳瞪他，“你的喜事，你跟我一起去。”

细柳这会儿心情不好，他既然撞上了，那就别想太过轻松。

采买这种事，方杰没少做过，但和菜农小商贩打交道，是他最不乐意的，总觉得这些人抠搜。真心不想去，但细柳嘴角一咧，直接哭了，“说什么疼我，连我出去都不跟着，也不怕我被人欺负了，呜呜呜……”

方杰没见过她这样，一时无措，便应了，结果到了菜市场，他真是后悔不跌，这里都是小贩农女，采买的没一个主人家。

听到耳中的都是，“我也是给人干活的哦，你不能这么算，你看这菜叶子，都黄了，你得便宜点……”之类的话。

他真不是嫌弃这些人，关键是气味不好闻，他掩住口鼻，“我在这儿等你，你自己去。”

说着，把钱袋塞给细柳。

细柳伸手拉住他，“来都来了，你不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吗？”

“这还用见识……”方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拉了进去，入了主街，更是沸反盈天，小贩的吆喝、买卖讲价、吐槽抱怨全都往耳朵里灌。

细柳一手拉住他，一手拎起一颗白菜，“哥，你看，这是白菜。”

方杰的声音从他手里面出来，闷闷的，“我认识。”

“听我说完，你看这白浅叶长，入手实沉，除却表面一两片老叶，这就是新鲜的，做酸辣白菜最合适，或者凉拌。”

细柳说着，一颗一颗的挑过，挑了十来颗，让方杰拿着，她又去另一个摊儿。

一家家买过，一样样挑选，方杰对细柳这种恶趣味真是无力吐槽，一趟下来都面无人色了，她还能继续把两摞盘子压在他身上。

他嚎，“我还是不是你哥？”

“在你的底盘上，当然得叫你哥了。”细柳拿着他的钱袋，买着鸡零狗碎，也不想气他，“你家添的是个儿子，那就得有肉，我做肉点心给你做礼，你想吃什么肉？”

“什么肉都行，你快点行吗？”

方杰忍不下去了，且不说东西多且杂，单就是被挤踩了好几次，身上还被小偷光临了两次，其中有一次还被鄙视了，“买这么东西，竟然没有余钱，不赶紧走还在碍事！”

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盛世！

细柳说，“这就是日子，你难道不要吃吗？”

方杰没理她。

细柳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样样接到自己手里，絮叨如老妪，“这里才是人间烟火，你所听到的，看到的，遇到的，就是浓缩的一生，在你家添了新生命的时候，带你来体会一下，是不是很特别？”

方杰被她说的心里一阵发酸，待反应过来时，手上已经空了，细柳手上也是空空，只有钱袋子被她抛起落下，哗啦啦的响着。他惊了一下，“你……东西呢？”

“你不是不喜欢吗？”细柳依旧是拉住他的衣袖，“回去吧。”

方杰伸长手接住她抛起的钱袋，“你刚才又糊弄我，是不是没买呢？我去买。”

细柳抬手抓住他的手，“你都给我了，怎么还能拿走？我掌勺不要工钱的？”

方杰松手，把钱袋让她拿去，“你怎么现在成财迷了？”

“脑子不够用，就得多挣点儿钱，赶紧回家吧，马上就要巳正了，还是说，你准备晚上报喜？”

细柳一直都喜欢钱好吗？她从不遮掩自己穷人志短，只要不关系性命的事，她是能做多少做多少，不过分强求。

“东西你收起来了？”方杰在她身后喋喋不休，“你这样到时候怎么拿出来？你在厨房怎么用？又想要一个人全做？你知不知道这样太容易露破绽？”

“谁说我是一个人？不还是青盏在吗？”细柳一笑，“给你送上人生大礼，恭喜你香火得传，剩下的事就不关紧，你该忙就去忙，我知道路。”

方杰对她这用完就扔的套路再清楚不过了，大步往前，超过她，“我今天告假了！”

细柳却脚步一停，倒不是因为他告假了，而是她又看到了青灵子。

自从上次在槐花巷外看到她之后，就没再见过了，她也没回南白庵，这些日子也没消息，今天依旧是道袍，但那表情，灰头土脸的，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