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谈话

陈蕴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去跟章牧晏说清楚。

苏梨琬把她带到章牧晏所说的地方，晴碧亭位于一片竹林之中，初夏的日光透过密集的竹子在草地上投射出斑驳的影子，微风时不时带来翠竹的低吟，给人感觉十分清爽。

她对陈蕴说：“蕴姐姐，我们就在外面等你，你放心。”

陈蕴笑着点点头，带着丫鬟走了进去。

苏梨琬与明芙在竹林外无聊地站着，明芙说道：“小姐，我们要不去前面的小亭子里坐一坐，这午后的日头会晒着你的。”

苏梨琬摇头，她固然清楚陈蕴对章牧晏的告白不会回应，然而章牧晏此人的固执程度超乎预料，她想等一等陈蕴。

没想到陈蕴还没出来，章牧晏率先走出竹林，迎面撞见了苏梨琬二人。

他一袭素锦白袍，长身玉立。看见主仆二人，了然地笑了笑，打招呼：“小琬。”

还不等苏梨琬皱着眉回答，章牧晏又说道：“我还是觉得应该叫你小琬，你莫要生气，我已经与阿蕴说清楚了，希望我们还能回到之前那样。”

说罢，也不顾苏梨琬是如何神色，带着身后的小厮径直离开。

苏梨琬却愣在原地，有那么一瞬，她竟然从现在的章牧晏脸上看到了前世的他经常的表情。就像猎人布置了陷阱等待猎物自投罗网，在他对于什么事情已然有了把握之后，坦然自得的模样。

她不知道如今未经挫折坎坷的章牧晏如何露出那样的神情，只能安慰自己她不过是花了眼。

这是陈蕴从竹林里走出，非常释然。

章牧晏之前的话依稀萦绕在耳畔，他笑意清浅，眼神温润：“阿蕴，我从未想过叫你为难，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亦不会把这作为你的负担。我们还是做回之前的朋友吧，今后婚嫁两相欢。”

陈蕴本来心有愧疚，听到他的话语刹那间仿佛卸下了埋心头沉重的包袱，她与章牧晏约定，无论今后事情如何，两人都是一辈子的好友。

她对苏梨琬道：“琬琬，他自己想开了，说不会再纠缠我，希望我们做回朋友。”

苏梨琬笑言：“真好。”

陈蕴内心轻松不少，拉着苏梨琬在之前的道观用了素斋，豆腐皮三鲜包子，清炒时蔬，桂花蜜藕，茶菇松茸汤。陈蕴是个爱美食的人，吃到最后整个人满足地叹气。

苏梨琬笑着问她：“蕴姐姐为何叹气？”

陈蕴说：“可惜我们家的厨子做不出这般清爽可口，我只有来这里走一遭，才能满足这口腹之欲，罪过，罪过。”

苏梨琬觉得她有趣极了，附和道：“正是呢，不过我倒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陈蕴疑惑：“哦？”

“爹爹和娘亲前月从外地访友回来，碰巧遇到了一个江南厨师，烧菜味道真的是一流，蕴姐姐感兴趣的话，不如来府上坐一坐嘛！”

听听，这话如果是从一个世家公子嘴里说出来的，只怕早就被满城传遍了是个风流浪荡的儿郎。

陈蕴又不是傻的，她自然听得出来苏梨琬变着法子要她去串门。

她之前也不是没去过，可是那都是还未知她对苏暨的心思之前。现在再叫她去，陈蕴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她面颊泛起红晕，喏喏道：“我，再说吧。”

苏梨琬扒着她耳朵说道：“姐姐放心，最近我哥哥忙着金国特使的迎接事务，他已经十多日没回过家啦。”

陈蕴瞪她：“瞎说什么？我又没躲着他。”

唔……其实也是躲了的。

她不由得想到，那日苏暨把差点失足落水的她紧紧揽在怀里，从他的手心传来灼热的温度，几乎让她的心跳停止。

她思绪一乱，就没怎么听苏梨琬说话，待回过神，她已经快说完了。

“那就说定了！后日蕴姐姐定要来府上！”

“……好。”

饭后散步，两人走到了一处回廊，院中的景致虽比不得京中，但别有一番风味。道观特有的宁静伴随着偶尔传来空灵的鸟叫，给予人心灵上的慰藉。

只是微风送来的不止舒适，还有隐隐约约的呜咽低泣。

陈蕴与苏梨琬相视一眼，悄悄地顺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多亏了茂密的槐树，二人的身影被遮掩得结结实实。顺着声音望去，就见到一个瘦削的身影跪倒在地上，身旁不远处还站了一个素袍道士。

看身姿是女子的模样，待她转过头与身后的道士说话，苏梨琬看清她的样貌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陈蕴问她：“怎么？你认得？”

苏梨琬道：“她就是那位董小姐。”

陈蕴也是惊讶，她仔细看了看董絮絮的脸，低声说道：“她这是，来祭拜？”

没错，董絮絮此刻正跪坐在一个火盆前，一点一点地烧着黄纸。

苏梨琬显然没想到居然能遇见她，她拉着陈蕴急急忙忙从回廊走出后院，碰巧与一个妇人撞个正着。

幸好力道不大，双方都是倒退一步。

那夫人年纪与宋夫人相差无几，不过鬓角生了许多华发。她眉宇间郁气沉沉，眼尾也存了几道皱纹。

她瞥了二人一眼，径直绕开走向董絮絮。她似乎也被道士惊到，问道：“道长缘何在此？”

说罢转头看了看董絮絮，以为是寺院的僧人不允许烧纸祭奠，解释道：“道长莫怪，我儿性子痴狂，我这就带她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

道士年纪约三十上下，高鼻深目，眼神透着一丝锐利，面相间的狠厉被道观的祥和之气缓和了不少。

他摆摆手：“夫人说笑了，董小姐也是至情至性之人，贫道不过是来开导一番。”说罢他便施施然离去。

董夫人松了口气。

“絮絮，我们走吧。”

董絮絮收了哭声，跟着董夫人走路出去，远远的望见前方两道人影，讶然道：“娘亲，前面那两个人可曾看见我……”

董夫人安抚她：“不过是路过的两个香客，怎的就认识你？”

她嘴上安慰董絮絮，还是派了人去探听身份。

听到来人的身份，董絮絮恨声道：“居然是她！她还有脸来？是看了我的笑话才心满意足吗？”

董夫人吓了一跳，连忙安抚：“我儿，你这些话私下静悄悄地说与我就罢了，千万不可在你父亲面前表露出来！”

董絮絮眸中泛着红色，眼泪汪汪：“我知道了。”

兴庆苑打的景色甚好，两个姑娘都有些流连忘返，甚至约好之后一定要找空闲时间再聚聚。

当晚，苏梨琬和陈蕴来到陈家的庄子歇息。

因着房间空的比较多，苏梨琬打发寒蓁早早去休息，不必守在这里。寒蓁却不愿：“小姐，我还是看着你吧。”

苏梨琬觉得好笑：“我又不是什么贵重的宝贝，你一直待在这里，我睡不着。”

这话是真的，就是在府内，苏梨琬也不愿有人守夜，所以宋夫人在她的卧室外特制了一个纱橱来供守夜的丫鬟歇息。到她十岁上，便撤了去。

寒蓁只好离开去休息，苏梨琬熄了灯，抬步回到床上。

许是换了环境，苏梨琬睡得并不安稳。昏昏沉沉间，她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在悉悉率率地响动。

她以为是寒蓁不放心，走进来看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句：“我没事，你快去休息吧。”

寒蓁没回，不过房间里的动静没有了。

苏梨琬直觉有些不对，可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脑袋就昏昏沉沉，逐渐失去了意识。